第22章 第22章_把替身假少爷养成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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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喜欢的人笑着说“你就代表我”,哪怕这和自己想要的那个意思不同,也足以让人心跳不已。

  珩凉亦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感受它的跳动,仿佛这样可以更好地记住季湧霜带来的心动。

  “我知道了。”珩凉亦没能完全藏住语气里的雀跃和珍惜,只是这样的感情通过电波变得有些失真,到了季湧霜那边又恰巧被一辆路过的洒水车盖了个干净。

  但没有关系。

  这样就足够了。

  “来了?”

  话剧开幕那天,柳大他们全在观众席等着,没有特意出去接珩凉亦,后续来的朋友也都是这样,自己进来,自己找位置。

  这样反而让思考了一路该怎么面对的珩凉亦感到放松,他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与“朋友”见面打招呼,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够资格和他们交朋友。

  “来了。”珩凉亦点头。

  “话剧还有半小时才开始。”柳大又说。

  “霜霜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些文艺类的活动,总是推辞。”彭二更热情一些,他拍了一下珩凉亦的肩,示意他坐他旁边,“但我们一致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珩凉亦确实是喜欢话剧的,但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去。

  他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以后,就没有交过任何朋友。珩家夫妇安排的交际会去,私下组局的只要珩家夫妇不知道他就不会去,这些人都不该是他的朋友,他们都是属于衡刻的。

  珩凉亦知道自己这样做的风评会很不好,不合群在哪里都是罪恶,不管是什么圈子。

  但这些都没什么,因为他迟早会被赶出珩家,他们自然不会再与他交往,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往来。

  可这是季湧霜的交际圈。

  哪怕他最后不能留下,他也想尝试去融入。

  短暂也好,可以知道一点关于季湧霜的感受,就足够了。

  珩凉亦试着放松自己,自然一点地去回应彭二的招呼,“我以前也会去看话剧。”

  声音一出口,珩凉亦就知道自己还是搞砸了。

  他的声音质感自带冷意,如果不刻意调整,听到的人可能会误以为他不满。因为紧张,他本就清冷的声音更多了一丝紧涩,像是根本不愿回话一样。

  彭二似乎不介意珩凉亦稍显冷淡的语气,他接着向珩凉亦介绍:“这出话剧是柳汽写的剧本,他和小小一起监督完成,可能会比你以前看的话剧幼稚,到时候看完给他们留点情面啊……”

  彭二说着被柳大重重锤了一下,“就你话多?小凉都没说话,你说个屁。”

  小凉?珩凉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指的是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柳大分明不比他大几岁,可叫得如此顺口,就很难让人升起不适来。

  只是不习惯这种亲近关系的珩凉亦,仍然感到了不好意思。

  “不会。我想任何作品被创造出来都是有价值的,所以我不会用幼稚与否去评价一个作品。”珩凉亦尽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说完,他有点紧张。

  他没和谁讨论过,不管是快乐还是烦恼,亦或是兴趣爱好。

  做过最直白的事,就是在季湧霜面前表达对她的欣赏。他知道她喜欢被夸,他也就由着自己的私心,表达自己的欣赏。

  柳大一脸见到伯乐的感动,偏偏他又长着一张十分正经认真的脸,看起来有点莫名的好笑。

  他一本正经地朝珩凉亦伸手,“小凉老师好。”

  “……柳老师好。”珩凉亦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合适的,只好学着柳大叫他的方式称呼。

  万幸,柳大很受用,他点点头,“客气客气。”

  彭二快笑死了,“也就你陪他玩了。”

  除了赵小小,没人会配合柳大的戏精。但赵小小是戏剧专业的,戏精很正常,只有柳大是一个完全自发的戏精。

  一本正经的脸,总是胡说八道。

  珩凉亦从彭二的话里大概猜测出了柳大的性格,有了了解,他就不那么紧张了,想来柳大并不是特别需要别人配合,他自己也能玩得很高兴。

  果不其然,柳大很快发起了呆,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话剧开幕,柳大的眼睛才重新聚焦,视线落在舞台上。

  原本还有些交谈声的观众席,也在幕布拉开的同时,安静了下来。

  珩凉亦有些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观看话剧的时候他不需要和人交流,不用担心交流得不好。同时,身边有认识的人一起看话剧的感觉,对他来说很难得,让他有些开心。

  只是他没想到,开场报幕的几句话就将他拉回到了他深埋的记忆中,紧随而来的场景更是让他熟悉不已。

  那是一段他不愿去回忆,却仍时刻萦绕着他的阴影。

  [一个和普通日子没什么区别的天气里,西部最大庄园的主人带着他的随从出门散步。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孩,那是曾经庄园主人的孩子,只是随着庄园主人破产被赶了出去,流落街头,奄奄一息。他被新庄园主人捡了回去,开始了他短暂又漫长黑暗的余生。]

  幕布被拉开,灯光落在舞台中央,小演员躺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浑身的伤痕在灯光里纤毫毕现。

  他是那样脆弱无助,分明已经躺着了,却还是让人觉得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或是失去呼吸。

  他的睫毛颤了颤,身体微微瑟缩,不知道是因为夜凉了,还是因为身体的疼痛。他蜷缩在一角,竟让小木板床显得宽敞起来。

  突然!

  铺天盖地的巨响袭来,木板床上的孩子被惊醒,倏地坐了起来,他抖得更厉害了,抱着自己一动也不敢动。

  新庄园主人有个怪癖,他喜欢折磨小孩。

  怕火的让他绑着燃料跑,怕水的就把他丢水里,怕虫的就命令他除掉花园的虫,喜欢学习的就在他面前烧掉他的书,耳朵灵敏的就拿巨响折磨……落到他手里的孩子不是疯了就是死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这个孩子也一样。

  可他很想活下去,所以日复一日地忍耐庄园主人的折磨,因为庄园主人告诉他,他的父母赚到钱就回来带走他,他想等。

  虽然他的父母把他卖给了庄园主人,可他们会来接他的。

  他的父母会来的。

  耳朵痛,还有窒息都不可怕。

  黑暗和虫子也不可怕。

  被撕掉的书和笔记都可以拼起来,不可怕。

  火焰带来的灼痛,不可怕。

  因为他的父母会来的。

  珩凉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那出话剧的。

  好像在冰窟里呆了很久,浑身没了知觉,可大脑一直在传递冷的信息,让他无力去做任何事情,只想抱紧自己,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眼睁睁地看着话剧一幕幕上演,把主人公折磨了一次又一次。

  那些折磨的方式,太熟悉了。

  它们曾经在无数的黑夜里,闯到梦境中把他惊醒,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不断收缚,就像要生生把心脏撕碎一样。

  柳大写这样的剧本当然不是为了勾起珩凉亦的痛苦记忆,那年的事情没有闹很大,珩家夫妇又好面子,只对外说孩子没事,第二天就正常上学了。

  所有人都以为绑匪还算“好心”的绑匪,只是要钱,对孩子照顾得还算不错,否则哪有孩子被绑架十几天,第二天就能正常上学的?这居然都没有留下心理阴影不是吗?

  珩凉亦确实是第二天就回学校上学了。

  可他一点都不好。

  是他们对他说:“既然回家了,那就去上学。我们不希望你留在家里无所事事,懂吗?你是我们珩家的孩子,几个绑匪不能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的对吧?去上学,别让人看笑话。你是个好孩子。”

  年幼的珩凉亦拼命摇头,他不想见到大人,不管是门卫还是老师,还是任何一个陌生的成年人,他都不想不敢去看。

  他惊恐地后退,把绑匪对他做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他说绑匪总是在他入睡的时候用巨响吓他,抽完烟把烟头在他身上按灭,还把他按在水里看他快窒息的模样哈哈大笑,觉得无趣了就把他绑住丢在小黑屋里,黑暗中全是虫蚁爬行的声音,偶尔还会有老鼠啃噬废稻草的声音。

  珩家夫妇无法对一个孩子的痛苦感同身受,他们只知道如果别人知道这个受到了伤害,他们就会谴责,这不利于他们塑造优秀企业家的形象。

  他们更加强硬:“这都只是小事,我们小时候也和老鼠住在一起,还要和它们抢吃的。虫子钻到耳朵也不是罕见的事,天一黑屋子都是黑的,因为被其他孩子嫉妒按到水里的时候,也感受过窒息。”

  小珩凉亦很想说不一样,可那时候的他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只能摇头,往后躲。

  见到他不愿意承认,珩家夫妇冷着一张脸,“我们不想知道你经历了什么。重要的是,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们的耐性显然已经到了临界值,如果珩凉亦再不点头,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年幼的珩凉亦不再试图表明自己的痛苦,他点点头,把眼泪全憋了回去,“好。”

  珩家夫妇这才满意地离去。

  留下年幼的珩凉亦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眼泪像蜘蛛网一样爬满了他的脸。

  别怕别怕别怕。

  只是会有点痛苦,不会有事的。

  年幼的珩凉亦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就像之前被绑架的时候一样,不断地抚平裂开的创口。

  有一次他实在太累了,被锣铛声音吓醒时,在他身上织网的蜘蛛落荒而逃,迅速地爬过他的脸,藏到了他的身后。

  蛛丝黏在他的脸上。

  年幼的珩凉亦看不到那根蛛丝,也没有办法去摸到它,只能感觉到脸上似乎有一丝凉意,但那丝凉意很快便消失了,干燥的蛛丝连异物感都很薄弱。

  可这根蛛丝却在他心里织成了网,堪堪网住他即将破碎的心理状态。

  他大概……可以保护那只蜘蛛?

  它躲在他的身后,他们是看不到它的。

  别怕别怕别怕。

  只是会有点痛苦,不会有事的。

  不要躲,往后躲可能会压到那只蜘蛛。它很脆弱,但你还可以抗一抗。只要你抗住了,它或许就会得救。

  比起之前,小珩凉亦的反应可谓安静得不行。他还是怕,还是会发抖,只是不再剧烈挣扎,绑匪有点扫兴。

  等待的时间本就无聊,他们也没兴趣伺候一个小鬼,免得“浪费”,就以折磨人质为乐。小鬼的反应很大,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之前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哪怕教育严苛,也没办法保持教养和冷静。

  安静下来了,折磨人质也没意思。

  绑匪很快放弃了这项“乐趣”,几个人打起了牌,更热闹了。

  话剧的结尾,也是坏人在享乐,他们开心地在表演馆里看杂耍,一边笑还一边讨论,完全一派主人公的样子,讽刺得很。

  而被他们随手捡回庄园的孩子,躺在庄园的花草中,花草鲜艳美丽,争奇斗艳,唯有那个孩子破破烂烂的,怎么也爬不起来,仰躺着等待死亡。

  最后在灿烂的阳光下,蜂蝶飞舞中,闭上了眼睛。

  珩凉亦像个游魂一样离开了观众席,他回到季湧霜的房子前,站在那里良久,眼神都没有焦点。

  他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去了工作室。

  在架好的画布前,珩凉亦把颜料一样一样地往上涂,他像个疯子一样地肆意挥洒画笔,颜料层层叠叠,既艳丽又混乱。

  画到最后,珩凉亦把洗画笔的颜料桶往画布最后一块空白的地方泼去,颜料溅了珩凉亦一脸一身,又顺着画布和他的身体淌到地板上。

  珩凉亦向后仰去,倒在了混杂了颜料的污水中。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一直到眼睛酸胀难忍,也没有移开视线。仿佛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坠落到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透明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带走鬓边的一点污脏。

  他毫无所知。

  只想把自己藏进画里,藏到画中那只蜘蛛的腹部中,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他人的视线前。

  “发生什么了吗?我怎么觉得……”季湧霜在出差回来路上还畅想了一下,她想着珩凉亦或许会在工作室里忙到忘我,或许会准备一桌大餐等她,或许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她,也可能什么都没做,因为他睡着了。

  她想过许多种可能,但绝不包括现在这样。

  说不太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感觉珩凉亦身上,整个人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以前的珩凉亦哪怕落魄也矜贵清冷,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让他的不可接触变得模糊起来。有点像雨后沾了泥水变得有些脏兮兮的野猫,坐在树枝上,高冷地梳理毛发,却不嫌弃树下盯着它看的人类,甚至默许他们拍照或摸摸它。

  可现在的珩凉亦好像失去了利爪的野猫,缤纷的世界没了色彩,它亦提不起半分期待,完全地藏了起来,藏在一个它认为不会被伤害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

  仔细一想,季湧霜发现她后半个月几乎没和珩凉亦说过一句话。

  上次谈话依稀记得……说的是柳大和赵小小他们办的话剧,之后珩凉亦就再也没有找过她。

  而她。

  当然也没有主动联系过珩凉亦。

  珩凉亦很轻地摇了摇头,目光似乎比以往要柔和些,他避而不答,把话题引到季湧霜身上:“欢迎回来,累了吗?要不要喝点什么。”

  季湧霜在心里叹了口气,珩凉亦很显然什么都不想告诉她。

  那她就先假装没有发现小猫咪受伤好了。

  “还好。”季湧霜任珩凉亦接过她的行李箱,自己则把薄外套脱下,“里面有当地的特产,你打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你挑一个,其他我给彭二他们送去。”

  说着,季湧霜自己接了一杯温水,顺口吐槽:“那个酒店的水,说是什么山泉水,结果难喝的呀……我一个月喝的都是瓶装水。”

  “抱歉,是我的问题,如果……”如果不是我,也用不着和王氏解约,就不需要出差。

  没等珩凉亦思维继续发散,季湧霜的笑声就打断了他,什么啊,原来是这种小事?她说:“又不是你让我解约的,做出决定的是我。也不是你让我补上缺漏,是我主动请缨去谈那个项目。更不是,你让那个破酒店营销山泉水……怎么会是你的问题呢?”

  珩凉亦哑口无言。

  可同时,一束暖光照耀在他身上,直直进入他的心脏。

  他面前的人像火焰一样,炽烈得理所当然,没有拐弯抹角,也不会藏着尘垢,径直地把他面前所有灰霾烧了个一干二净。

  蓝天挣脱了乌云,迫不及待地飞奔而出,连地面的水洼都成了它的栖身之所,刹那间,一切澄澈湛蓝。

  她是他的救赎。

  无论何时,都是。

  可珩凉亦没来得及拥抱蓝天,骤风便再次裹挟乌云席卷而来,蓝天被黑压压的密云遮掩,周遭的一切在转息之间变得狼藉不已。

  季湧霜可以把王氏的事与他撇干净,从所有角度去理解和包容他,那关于衡刻的事情呢?她也会去理解他吗,会不会也觉得整件事都是他的错?

  “如果我很早就知道,我不是珩家的人,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珩凉亦自己都没注意,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一字一句都很慢,很吃力,很惶恐。他甚至没能说完,就停了下来,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意识不到现实时间的流逝。

  这些天,回忆不断地折磨着他。

  一方面他因为那些遭遇而痛苦,一方面又害怕,害怕没能即时把衡刻换回珩家的他会被季湧霜厌弃。

  黑暗一层一层地包围了他。

  原本随着衡刻正式回到珩家、他被所有公司封杀而淡化的愧疚感,也从黑暗中探头,疯狂地生长,直至重新占据他的大脑。

  他是个假货啊,占据了珩家少爷的身份二十几年,怎么可以因为物归原主就放下亏欠?

  狂风骤雨肆虐着,直到季湧霜开口。

  季湧霜开始听到这个假设时,确实闪过一丝“那为什么不说出来”的想法,可下一瞬她又觉得珩凉亦应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将这么问题拆了又拆,细细地盘问了自己千百遍。

  否则他不会害怕。

  毫无愧疚地把别人东西霸占为自有的人,不会这样安静,连害怕都不敢惊扰到别人。

  “那个时候你几岁呢?”季湧霜的指尖轻轻搭在珩凉亦的额头上,微凉的感觉让珩凉亦回过神来,他看着季湧霜,眼里盛满了悲恸。

  “你说很早……”季湧霜的声音像缓缓流淌的星河,包容,恒定,“很早的我们都一无所有,要面对很多事,却又不是那么有力量。我直到上大学以前,都还很少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我觉得年幼的你,遇到这么大的事,一定觉得很难。”

  季湧霜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又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可能对现在的她来说,不是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因为她有能力有心态,不会害怕任何事情。但往前退几年,她还是个连不想出国学音乐都说不口的小女孩。

  而珩凉亦,显然是要更往前,在很小的时候就遭遇了这样的难关。

  “不管他做得好不好,都不要去责备他好吗?”季湧霜看到珩凉亦红了眼眶,却又忍着情绪的模样,也有点难过,“我不能替衡刻去原谅你,但我希望你可以原谅自己。”

  “我说了,我说了很多次,他们都不信……”珩凉亦轻微地皱起了眉头,眼泪蓄满了他的眼眶,他抿着唇,很艰难地述说着,“他们总是很忙,我每次见到他们都会说我是假的,可他们都觉得我是在闹,闹他们不回家,讽刺他们生疏到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分不出。”

  季湧霜仿佛看到年少的珩凉亦在她面前忏悔,小少年绝望又无助,又厌恶自己。

  “他们几乎不发火,一开始也只是说我傻,随着次数多了他们开始不耐烦,这件事是他们第一次发火。他们感觉自己的权威在被一个孩子不断地挑战,于是把我关在房间,勒令我不准再提一个字。”

  说到关在房间的时候,珩凉亦声音都是抖的。

  他们觉得他是因为被绑匪关在小房间里才会变成这样的,所以作为屡教不改的惩罚,他们对他做了和绑匪一样的事。

  把窗户封死,在断水断电的漆黑房间里,年少的珩凉亦被绑在角落,蒙着眼睛,关了三天。他们愤怒地在一片寂静中用噪音恐吓他,在他呼吸平稳时,把他按到水里,让他几近窒息。

  那三天,远比在绑匪手里难熬得多。

  他们会在噪音结束,他耳鸣之际,用冷漠的声音质问他“还说不说自己是假的”。

  他们会在他被按到水里,大脑缺氧时,讥笑着嘲讽他“现在觉不觉得自己是假的”。

  他们没有虐待孩子的爱好,他们做这些,仅仅是因为他们容不得自己有一丝差错。年幼珩凉亦的无异于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你们连自己的孩子都照看不周,谈什么培养继承人,简直就是笑话。

  他们更不容许珩凉亦是假的,如果他是假的,岂不是说明他们在很早以前错得离谱?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培养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继承人?

  不管哪种情况,都是不被允许的。

  珩家家主,不允许如此大的错误发生。

  “再提的话,他们……”会反复地惩罚我。

  珩凉亦明白,这并不是他退缩的借口,比起被夺走的人生,这点痛苦算什么?只是他真的怕了,他不想最亲近的人和黑暗里的坏人对他做一样的事。

  绑匪留下的更多是身体上的伤害,心理上的凭借蛛网可以网住,只要时间流逝,他就能把被绑架的事情当做回忆里无数件事的一件。

  可是“父母”不一样,他们在此之前都是他最信任、最敬仰的人,来自他们的伤害,他无法承受,一次就足以把他击垮。

  “他们会做什么?”季湧霜抬起珩凉亦在叙说中低下的脸庞,眼泪恰好触碰到她的指尖,顺着她的手指滑进她的掌心。

  季湧霜的心脏一下就揪紧了,她轻轻地抱住了珩凉亦,“不要怕,不管他们曾经对你做了什么,都不用再害怕。在我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所以,”

  珩凉亦很多话都没有说出来,包括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为什么珩家夫妇惩罚一个孩子是把他关在房间里,把他关在房间里的时候又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过了这么多年还……这么难过。

  直觉告诉季湧霜,珩凉亦没有说的部分并不是有“利”于他的部分,很有可能是说出来会让人去心疼他、偏向他的内容,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着重说了自己的错处。

  也可能常年以来,他只看得到自己的“错处”,并不断地拿这些来惩罚自己。

  “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

  季湧霜是偏向于理智的人,她很少拿错误来惩罚自己,她永远都是向前看,进一步或者停下。

  像王氏,她不会后悔解约,觉得损失了,那就前进一步,拿更大的利益来取代那一部分缺失。

  像衡刻,她不会后悔追过他,觉得给对方负担了,停下,自己消化那份喜欢的情愫,无法完全解决那就找个替身,好好地来一场告别。

  “去找衡刻吧,把你想说的对他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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