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5_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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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5

  那样。

  但冥冥中有什么阻止了他这样荒唐的冲动。

  你能为此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吗,他自问着,想象中的后果让他不寒而栗。

  从听到圣旨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做了决定,只能退却。

  因为他别无选择。

  荫荫转过身,抬头看着宫墙,那上头一枝桃花不甘寂寞探出了墙头,天空在它身后,那样遥不可及和冷漠。她记得乡下的天空不是这样的,那是高远,是纯净,是生机勃勃,为什么在这里却变了呢?

  荫荫怔了许久,顽固地继续道:“我一直以为,嫁的会是你。”

  陈则铭一惊,不自主左右环顾。

  荫荫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

  待陈则铭转过头,她已经步入了宫门中,转身朝他粲然一笑,“哥哥,我很好,回去替我向父母跪安吧。”说着,蹲下身,将手中物件放在门槛之上。她放的动作很缓慢,似乎旁若无人,又似乎依恋不舍,但她始终没再抬头看他。

  陈则铭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是那灯会一夜,他赔罪送给她的桃木猴子。

  红漆大门终于悄然合上。

  陈则铭踏前弯身,伸手过去小木猴上仍带着体温。

  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过了几日,万岁赐礼陈府,其中一份指名只给陈则铭一人独自赏玩,其他人等不得观看。

  陈则铭心中好生奇怪,谢过恩,接了那小盒,回到自己房中,打开一看,如噬雷击,险些昏厥。

  那盒中,俨然是一只小小的桃木猴子,与他此刻荷包中珍藏的那只,一模一样。

  12、过了几日,皇帝便召见了陈则铭。陈则铭赶到御花园,见荫荫也在场,心中不由一凛。

  皇帝只说让他们兄妹见个面,以解贵人娘娘思亲之苦。陈则铭听得心惊肉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荫荫拜谢,道:“荫荫在宫中过的很好,并无思家之苦,怎敢劳陛下如此牵挂。”

  皇帝摆手不语。此处阳光灿烂,更显少年天子英气勃发。仔细看他,五官也算不得特别出色,眼角眉梢微带冷漠,看起来总是不动声色的表情,话语也不多。但偶然一抬眼,黑色双眸所带的审视目光便让人无端地心头一惊。多年以来位居人上的生活,已经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人不敢亲近。

  陈则铭不敢久观,低头谢恩。

  两人当着皇帝的面,哪里敢乱说话,只寒暄了几句。荫荫知道母亲回了老家,心中伤感,返身回了座位。皇帝道:“这便说完了?”

  荫荫点头,皇帝点头:“那你便退下吧。”荫荫转头看了陈则铭一眼,匆匆退走。

  陈则铭想起那木猴,心中惴惴难安,正在心思纷乱之际,听皇帝道:“……下月朕要出宫祭祀先祖,届时便由爱卿来护卫出行。”

  陈则铭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臣……职位低微,恐难担此重任。”

  皇帝似不在意,“不妨,你们都指挥使那里我自然有安排。”

  陈则铭大是恐惧,推辞道:“臣初任都虞侯,加之武功平常,只怕……”说到此处,见皇帝皱眉看着自己,不由住口。

  “你是说朕亲自提拔的武将其实是个蠢材?”皇帝冷冷道。

  陈则铭不敢再答话,只有低头。

  皇帝起身拂袖而去,“若真如此,回去自己把官辞了。普天之下人才济济,无能之辈便该退位让贤。”

  陈则铭咬牙,被这一激终压不住心头那股少年意气。

  这一月相安无事,陈则铭渐渐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那木猴大概是警告自己不要擅自入宫,与后宫有所往来之意。

  很快,皇帝一行上路祭祖。带了数十名文官,武将却是越过了侍卫亲军马军正副都指挥使两人,而以步军都虞侯陈则铭为首,带五千兵马随行护驾。

  众人都道是陈贵人得宠的缘故,使陈则铭渐渐为君重用。陈则铭心中道但愿便是如此了,被人称为攀附裙带关系也无妨,千万不要多生枝节。

  夜间到了驿站休息,那驿站早是严阵以待,收拾干净了,但毕竟随行人员太多,兵士们便只能搭帐篷或者露宿。待用过餐,皇帝命人过来帐中叫陈则铭,说是要他入内商谈护驾要事。陈则铭见天色已晚,心中大是发憷,却只能硬着头皮去。

  皇帝休息的房间是驿站中最大的一间,分了内外两间房。

  皇帝自然睡在里间,赶去时,正遇宫女伺候皇帝在更衣。陈则铭隔着竹帘,两人一问一答,说的不过是夜间防卫的部署。

  过了片刻,皇帝换了套鹅黄色袍子,宫女将竹帘卷起,陈则铭瞥见内屋床旁还卷着一套被褥,心中奇怪,却也不敢多问。皇帝顺着他视线看那铺盖,突然道:“你今夜不要回帐了,守在此处,朕也睡得安心,……就这里吧。”他随手一指,却是床前。

  说着,也不待他答话,已经有宫女将那被褥打开,平铺起来。

  陈则铭呼吸骤然停止,惊慌中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正低头看那宫女动作,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陈则铭心中碰碰乱跳,那声响竟然震得他头昏眼花。

  隔了片刻,方勉强平复了心情,低头跪谢。

  房屋里暗了下来,只余下留在屋角的一盏挂灯。

  陈则铭僵了半晌,跪在原地,小皇帝似乎忘记了屋中还多了一个人,一直不曾宣他起身,而宫女们退走时也没人敢叫他起来。

  帐内皇帝已经躺下,修长的身影模糊可见。

  隔了片刻,对方鼻息渐渐平缓沉重,陈则铭这才渐渐平静,不由为方才自己的惊惶苦笑了片刻。他缓缓起身,仔细谨慎的移动,尽量不发出丝毫声响。

  走到那地铺前,又轻轻单膝跪下,掀起被褥。他不敢卸甲,合衣而眠。

  不能睡不能睡,他重复地告诫自己。

  然而整日的奔波让他有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努力支持也渐渐无济于事,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不知过了多久,陷入混沌之中。

  他是被某种动静惊醒的,睁开眼的瞬间,他僵住了。

  皇帝的脸离自己不过两指的距离,细长的双目在暗中有些奇特的光芒。

  见他醒过来,原本正俯首看他的皇帝伸出双手,将他的头盔取了下来。

  《将军令》偷偷写文v第5章v

  13、见他不动,皇帝的手缓缓下移,停在他喉间,在他脖子侧面抚摸了片刻。

  陈则铭忍不住后仰,动了一动,皇帝本来正垂目看他耳旁,被他惊动,皱眉看了他一眼。陈则铭又僵住。

  忽觉身上盔甲被掀动,却是皇帝开始为他解甲。

  陈则铭鼻息渐渐沉重,神情是忍耐不住的痛苦羞愤,死死看着低头在他胸前的皇帝。

  皇帝正解他项前皮扣,那皮扣颇紧,拨弄两次才终于解开,皇帝面上一舒,却在此刻腕上突然一紧,他抬眼,陈则铭的手竟如铁箍般扣住了他的手。

  皇帝面不改色,双目却咄咄逼人,冷然看着眼前胆敢冒犯自己的陈则铭。

  陈则铭心知此举只怕要送了自己性命,却到底不堪受辱,反将心一横,倔强看了回去。

  皇帝见他居然无动于衷,不禁皱眉,松开那甲衣,缓缓起身站了起来,边动作边俯视因迟缓而始终低自己一个头的陈则铭。

  陈则铭心头一惊,身子不由自主被他带起。

  他自小家教颇严,其实自心中对君父威严始终存着敬畏之感,在家中从不违逆父亲,在朝中更不敢叛逆君主,刚刚那一挡已经是他被逼至极限之下的情急之举。此刻对方起身,神色举止间俨然又是那个天天在大殿之上发号施令的君王,积威所至,心中畏惧之感由然而生。

  到最后,皇帝立稳时,他不由松开手,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两人片语不发,便已经分了高下。

  皇帝静静看了他片刻,陈则铭觉察对方视线,不敢抬头。

  皇帝被这一番折腾,早已败了兴致,“哼”了一声,拂袖转回床塌坐下,淡道:“好大的胆子啊……”此时此景,他居然语气平淡和缓,全然听不出喜怒哀乐,却是不合常理。

  陈则铭心中更寒,怔了片刻,终于折了傲气,叩首道:“求万岁赐罪臣一死。”

  “死?……”皇帝轻轻捏着被叩的手腕上,“说说看,为什么要死?”

  陈则铭懊恼难当,方才自己激动之下,难道竟然伤了皇帝?

  他俯着身体,不敢抬头,“罪臣冒犯龙体,死有余辜。”

  “……说下去。”

  陈则铭麻着胆子,“……只求放过罪臣家人。”

  皇帝沉默片刻,“……又是讨价还价。”语气突然便带了愤怒之色。

  陈则铭大惊,“不,不,罪臣不敢。”

  “不敢?”皇帝突然直起身,冷道,“你连弑君都敢,还有什么不敢。”

  陈则铭只觉晴天霹雳一般,险些晕倒,“万岁!!”

  皇帝轻声笑:“弑君该判什么罪,你的家人能不能被赦,不用朕说了吧。”

  陈则铭眼前发黑,哪里知道皇帝万人之上千金之尊,居然也做这种凭空诬陷的事情。定神一看,皇帝正玩味般地看着他的脸。

  陈则铭心知若是对方此刻下定心思,全家便是一个也逃不掉,只得咬牙示弱:“万岁尧舜之君,不会做暴纣之事。”

  皇帝沉默片刻,突然浮起一丝恶意的笑,低下身凑到他耳边,轻声却又清晰地说:“……朕刚才差点就把你当女人用了,你却还有心情拍马屁?”以他尊贵之躯,居然说出如此粗俗的话,实在让人料想不到。

  陈则铭呼吸一窒,半晌无法开口,口中似咬破颗鱼胆般苦涩难言。沉默半晌之后,却还是不得不违心继续:“微臣所言均出自肺腑,句句是实……”

  皇帝大笑。

  两人都明知这是一戳即破的谎言,那笑声中便多了分轻蔑之意。

  陈则铭心中难受,忍不住脸上发红,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皇帝挥手道:“好了,这话在你之前已有无数人说过,你说的不比他们好听多少,既然毫无新意何必罗嗦。”他停了片刻又道:“你下了必死的决心,朕自然不能强人所难,只是将来……”

  陈则铭听他语气松动,忍不住狂喜。

  却听头上那人淡淡道:“……将来若有再求朕的时候,却不怎么好说话了。”

  陈则铭一凛,抬眼看去,皇帝似乎意兴阑珊,再不看他,倒头便睡了。更没开口让他起来,这自然是存了惩罚之意。

  陈则铭不由低首,心知此后自己日子必然难熬得很,也不知道这位万岁要想些怎么样的法子来折磨自己,更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家中,那一家十几口人便是想逃也逃不了,想到此不由头皮发麻,满心的忐忑难安,倒也不觉得困或累了,只是跪在原地直发愣,说不出的百感交集。

  就这么到了天明。

  14、之后的祭奠总算是平安无事。回到宫后,人们发觉皇帝对陈则铭是日渐宠爱,召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都道是从此陈府真的是要发达了,于是本来已经门可罗雀的陈府忽然一下热闹了起来,陈睹那些很久不曾来往的老朋友也突然络绎不绝了。

  陈睹夫妇虽然早明白世态凉薄人走茶凉的道理,但见到儿子出息了还是遏制不住的欣慰高兴。

  只有陈则铭一个人知道那每次见面的真相。

  皇帝见他时,身边总坐着陈贵人。对外说起来大家觉得皇帝是体谅两人,陈则铭想到的却是那锦盒里的小木猴,皇帝这是设了个圈等着自己往里跳呢,他忍不住的汗毛直竖,举止行为更是万分的小心恭顺起来。对荫荫也再不露任何情谊,见面只称贵人,人后只唤她妹妹,不肯多与她说一句话。

  日子一久,荫荫看他的眼神禁不住的渐渐变化了。

  陈则铭并不是那种特别敏感的人,但荫荫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间的情绪变化都分外熟悉。见荫荫看向自己的目光失望中渐渐夹杂了不屑,不禁心中苦痛,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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