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_北京梦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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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孟春水初初入狱的时候,狱警问他,要不要申请每天半小时的通电话时间。

  监狱待遇这么好吗?孟春水坐在单人床上如是想着,却还是说:“不需要,谢谢您。”

  狱警知道他的情况,觉得这小伙其实是个好人,跟这监狱里关的其他贪得无厌的经济犯是有本质区别的,于是又问:“真不要啊?不跟家属聊聊天什么的,你判的时间又不长,出去还得生活啊。”

  孟春水再次冲他道谢,又说:“我没家属。”

  他本来是有一个的,只不过,他早就伤透了那人的心,于是现在没人等他了,也没人会接他的电话。

  孟春水觉得这样也行,没什么好抱怨或者期待的。

  因此,当某天被传唤去接待室见家属时,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但他大概可以猜出是谁。身前狱警推开房门,让他进去的时候,孟春水低头盯着自己身上的囚服,脑中有点空白。他想:怎么办?

  这段时间,他每天一个人待着,想了很多事情,觉得可以对那个人说。事到临头却又想:真的要说吗?

  然后,隔着一堵“铁栅栏墙”,他就看到了赵维宗。那人穿了件墨绿的高领毛衣,白色羽绒服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发红的鼻尖和桌上堆的几团手纸显示,他得了重感冒,并且在这儿等了有一段时间。

  一看到他,赵维宗就站了起来。

  孟春水则定了定神,在另一侧的桌边坐下了。

  于是赵维宗也坐下。此时狱警已经退了出去,并且把门关上了,于是接待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隔着一张长而窄的桌台,以及数根铁栏。

  “你怎么样?”赵维宗看着他问,声音闷闷的。

  “怎么找到我的?”孟春水反问。

  “我是你老公,当然能找到你,这叫老公的特异功能,”赵维宗眯了眯眼,又小声道,“这屋里没监听吧?”

  牺如 tianlaixsw.com 牺如。“有监控。”

  “有就有吧,管他呢。他们说这回可以见一小时,”顿了顿,他继续道:“对了,你是不是跟人说你没家属啊,我当时说我是你远房表哥,人家死活不信,也不肯收我的申请材料,急死我了。”

  “我比你大。”

  赵维宗笑了,他坐直身子,往前凑了凑,想离孟春水近些:“我不管,上回你跟护工说自己是我哥,这回我必须得扳回来。”

  孟春水垂了垂眼睛,仍然靠在椅背上。他没想好该说什么,于是没话找话:“所以后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只能说是朋友呗,还交了身份证,申请了半个月,才通知我过来。当时假装表哥也是害怕不让朋友探视,想不到这地方还挺人性化。”

  “感冒了?”

  “嗯,前段时间臭美,天天穿件风衣乱跑,然后就遭报应了呗,一气之下我买了件巨厚的羽绒服,”赵维宗指了指身后,“给你买了件黑的。这里面很冷吧?”

  汜减汜。“有暖气,”孟春水看见自己藏在桌下的双手正在微微发抖,他想这怎么行,赵维宗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这些小事,就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于是他抬起眼皮,努力直视那人,平声道:“为什么你还是来了?”

  赵维宗皱了皱眉:“啊?”

  “你不应该来的。”孟春水认真地看着他,“我现在是个罪犯,只想安安静静地坐牢。”

  “那和我该不该来有什么关系?”

  “你当时说不等我了,我很高兴。我以为你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的天哪,春水,你是不是老觉得自己特哲学特冷静简直是个先知啊,你自己也只活了一次,凭什么说我现在的选择就是错的?”

  “我说的是事实。”

  “又来这套,我今天不跟你生气,”赵维宗说着就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光盘,单手举在孟春水面前,“终身监禁的那位托人给我的,这里面的我都听了,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

  孟春水眯起眼睛,沉默地凝视着那张光盘。

  “是那块树根,我猜对了吗?你当初下定决心,也是因为他干了这事儿,对吗?我太了解你了,不难猜。”

  孟春水仍然说不出话,整个人呈现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半晌,他才开口:“我不知道他到底留了几份……如果再有其他人收到,真的很对不起。”

  “收到我也不怕,只是,如果咱们两个还非得说对不起的话,那我也得向你道歉。这几年我一直在错怪你,怀疑你的感情,却没有试着理解你。你把苦自己埋着,我居然也就傻呵呵地看你埋。”

  芈何芈。“别这么说……是我在骗你,一直以来。”

  “可你也在救我,很多次我也快崩溃了知道吗,是你陪着我,我才坚持下去的。春水,我为什么会离不开你,是因为你对我好。可你对自己太狠了。”

  孟春水摇了摇头:“无所谓,我在做我认为该做的。现在这个结果也不是意外。只是你,完全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赵维宗的眼神则一瞬间柔软下来,他把光盘收好,轻声说:“我就猜到你会这样。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就是为了告诉你,孟春水他从来就不欠赵维宗什么,也不用说对不起。我还要说,过去的都过去了,谁都别再提了,从今天起我要做的就是等你。他们说你时间太短减刑可能性不大,那我就只求你完完整整地出来,然后找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别等我。你等我,我痛苦。”

  “没我等你,你就麻木。”

  “不会的。就算麻木也没什么关系。”

  “我问你,以前说的什么腻了烦了,是不是全是为了把我撇干净就在那胡扯?”

  孟春水低头不语。

  赵维宗站起来,脸贴着铁栏,缓缓道:“孟春水你看着我。就告诉我一句,那些是真话还是假话?是你说做人要坦诚。”

  孟春水猛然抬起头,盯住那人的眼睛,又泄了气般道:“假话。但我不想让你再等下去,这是真话,也希望你听得进去。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可我想要你的人生好。”

  “你觉得,没你我的人生会好吗?这回我可不会上当了,你后半辈子难道不想和我过吗。”

  “我已经耽误你太多年了。听话。”

  赵维宗笑了,他吸了吸鼻子,说道:“我还就偏要等你。在家等,在路上等,早上等晚上也等,我会每一天都想你。你如果还是非要愧疚,非要觉得对不起我,那我也不劝,因为我同样觉得对不起你。我们就暂且互相欠着,互相愧疚着吧。不就十四个月吗,愧疚完了,你就能回来找我了,我们安安生生过日子。已经到这种地步,我觉得任何误会都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更不用打哑谜互相折磨。这么说吧,你想要的,是我快乐,我想要的,是你。”

  孟春水怔怔地看着他,睫毛翕动,若有所思。

  过了约莫三五分钟,他才注视着赵维宗说:“我很高兴,真的,如果说有一个人这么坦诚地爱我,我还不高兴,那就是说谎。但我还是——怎么说,有些事情我还是没有想懂。”

  “那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弄懂它。”

  孟春水想了想,终于把椅子往前错了一步,两只手平放在桌台上。

  他盯着桌面纷杂的木纹,平声道:“第一点,我必须承认,我确实想象过和你共度余生。其实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每次下大雨我都会想起你。有那么一个场景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就是外面电闪雷鸣的,没关窗户,雨被风吹进来。我躺在沙发上打盹,有水滴扑在我脸上,很细小的那种,是凉的。恍恍惚惚的,你的手,摸我的额头,我枕在你腿上,听到你喊我‘春水’。一直喊,一直喊,然后梦就醒了。”

  汜减汜。赵维宗又吸了吸鼻子。他没说话,而是拿出纸来擦了两下。

  孟春水抬眼看他,继续道:“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很不甘,可每当你找到我,我都觉得,我的计划几乎要失败了。就好比有那么一个笼子,我为某种目的走进去,并自己给它上了锁,我想我大概是心甘情愿的。但你一次次地出现,把锁打开,让我想起以前在笼子外的经历,同时也在想,我如果出去一会儿是不是也没什么问题?这个想法是可怕的,事实上就是因为我这样想过,才屡次对你造成伤害,上次车祸,就是孟兆阜找人做的。”

  牺如 bxwx.co 牺如。赵维宗听到这话,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诧,他只是把手伸进铁栏的空隙,轻声道:“我想拉着你的手。行吗?”

  孟春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覆了上去。他继续道:“独善其身太难了。我忍不住要给你一切,不想让你缺失,可又觉得,我本身的存在对你就注定是一种缺失。我对你好全是在害你,它们会在我不得不离开时拴住你,抢你自由。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欠你很多,就在想离开我你会不会更快乐。”

  赵维宗把手抽出来,又轻轻地覆到他手上,说:“那你现在懂了吗,离开你我根本不会更快乐。况且你的存在怎么可能是缺失呢,这世上只要有孟春水在,并且他是爱赵维宗的,那我就不会有任何缺失。”

  孟春水手指不自觉**了一下,转而道:“但你想过没有,可能今天这样就是天注定。如果孟兆阜从来没有贪钱,我很有可能还在长沙的小公寓里呆着,甚至还在丹青镇,陪我半疯半傻的母亲改嫁,成为她的拖累,并且一辈子没去过其他任何地方。我不会有现在的人格、经验、思考,我将成为一个想法很少,拥有也很少的人,可能在田间种地,或在镇上卖杂货。遇到你也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和你相爱也是悖论。”

  顿了顿,他继续说:“你,还有我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是我欠这个世界,本来不该属于我的。那么我恐怕早晚都要还回去。并且我最不想牵连的人就是你。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其实本来有点害怕的,不太相信自己真的能够真正地违抗孟兆阜。我恨他,但同时也是被他养大的,以前从没想过反抗,只是浑浑噩噩地接受。所以现在也觉得挺魔幻,这事儿我居然真的做成了,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解脱吧。是谁给我的勇气,我想那是你。”

  赵维宗似乎被这一番话震住,他久久地凝视孟春水,发觉那人也在踌躇地看着他。赵维宗又弯起眼睛笑了,他说:“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春水,我居然真等来了这么一天,就好像两万五千里长征终于会师了似的。能作为你的勇气,我很高兴,能成为你想象共度余生的人,我也很高兴,但你说的有些事情我不赞同。”

  芈何芈。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知道,只是想把它们告诉你。”

  “听我说完,你不是没想懂吗,但我想懂了。以前,我一次次找你,好像确实造成了一些意外,但它们都过去了,并且现在结果不坏,所以,我们都可以把这事儿放下了。这个可以做到吗?”

  “可以。”

  “还有,以后你可千万说什么‘我是你欠这个世界的所以要还回去’之类的话,我又不是借来的东西,我是个活人,爱上的也是你这个活人。如果真像你假设的那样,我们的确不会相遇,但你对已发生的事情做出相反的假设,这就不是悖论吗?我们已经相遇、相知,甚至相爱,为什么要让这种莫须有的假设绊住手脚。”

  “我是怕我对你的好不够,或者不对。以前在长沙的时候,不是有朋友说我根本不会对人好吗,其实他说的挺有道理的,我也不知道这几年我到底学会了多少。如果仅仅是因为我对你好过,就绊住你的一生,让你不去接受别人,我也会不安。你应该一直有人对你好,但我显然做不到,就好比现在。”

  “终于说到症结了,孟春水,你一挺自信的人,怎么一旦跟我有关就这么怂?你的好又怎么了,就低人一等吗,我有你的好了还非得要别人的?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事,你要是不信,把这想法随便找一人说说,人家绝对说你是瞎操心。”

  “这是秘密。我以前没告诉过其他人,以后也不打算告诉。”

  赵维宗忽然压低声音,凑到铁栏前,小声地说:“那我也告诉你个秘密吧。我其实,把你对我所有的好都存着呢,像冬储白菜似的,就准备等到你不在的时候用。”

  孟春水终于笑了:“够用吗?”

  赵维宗撑着脑袋,眨了眨眼:“不够的话,我就省着点用,到时候你可要反思,再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继续对我好。春水,你知道吗,一千块糖也会吃完的,我不吃,我等你出来喂我吃。”

  “你等我。”

  “嗯。我等你。”

  孟春水陷入一种沉思。赵维宗方才说的话,像阵奇异的风似的,萦绕在他身侧。他自己说的话,也不是早已准备好的那些,而是他看着那张脸,不受控似的自然流露的。见到赵维宗之前,他不信自己还有机会这么说话,可赵维宗一来,他就一下子傻掉了。

  他想,难道真的命该如此?

  却又偷偷怀疑,对命运保持质问:这么好一人,真给我吗?还给我吗?给了还往回要吗?

  单单如此宠我,我到底配吗?

  而此时此刻,那人却还在对他说,我非你不要,非你的糖不吃。

  正如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改变的态度。

  孟春水不禁有些怔忪:自己到底一直在怀疑什么?

  却听赵维宗又道:“这里头条件怎么样?秦城监狱,据说关的都是高官,应该没那么乱吧。”

  “我住单间,有独立卫浴,每天劳动完可以读书,狱友之间交流很少。”

  “那就好,我前两天补了一大堆警匪片,看到监狱里面天天互殴,居然还有强奸的,也太他娘的吓人了点,你模样这么好……”

  “我判了十四个月。”

  “我知道呀。从一月份开始,到时候就是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呢。我跟你说,十四个月看起来长,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事,我准备报个驾校,到时候开车来接你。”

  “车没收了。”

  汜减zcWx.oRG汜。“这里面没监听吧,你确定?”赵维宗又问了一遍。

  牺如 suyingwang.net 牺如。“没有,只有监控。”孟春水就又答了一遍。

  “我还得告诉你个秘密,你上回不是给我打钱来着吗,说什么只是‘打了点钱’,我还不知道你,这是这两年攒的工资吧,”赵维宗的手指轻快地点了点孟春水的手背,“已经挺多的了。我现在也成了部门经理,工资翻一番,还能做点私活,帮人看看收藏什么的。再攒一阵子够咱买辆小车了。我觉得帕萨特就挺好。”

  “你得先把驾照考下来,不难,我估计学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赵维宗不好意思地笑:“你还对我挺有信心,说实在的,我这人不认路,又不分左右……对了,你脖子上挂的什么?”

  孟春水一愣,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把这东西藏到领子里了,只好老老实实前倾身子,把它透过铁栏,递到赵维宗面前。

  其实不是别的,正是那一绿一紫两枚戒指,那次吵架之后,孟春水找了条比较细的皮绳,把它俩拴在一块,天天戴在身上。

  此时赵维宗拽着链子不撒手,孟春水只好把额头抵在铁栏上,低头看他端详此物。却见赵维宗居然直接把皮绳咬断了,颈间重量一轻,两枚戒指双双落入那人手心。

  “你坐下,左手伸过来。”赵维宗对孟春水说,然后挑出一枚戒指,动作轻巧地套上他的无名指。

  孟春水伸回手一看,是赵维宗以前戴的那枚祖母绿。

  “我不在的时候,这戒指就是我。”赵维宗说着也穿过铁栏,把手伸到他跟前,手心里握着那枚紫水晶,“能帮我也戴上吗?”

  孟春水点了点头,正如上次在湖水中,他郑重地把这枚小银环,套到了爱人的手指上。套完之后两人左手十指相扣,在狭窄铁栏的阻隔下,仍然紧紧相握。

  赵维宗说:“这就好了,我们俩,永远都不会是孤身一个。你明白吗?”

  芈何芈。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是了,就是命该如此。老天爷对孟春水说,真给你,还给你,不往回要,你到底配得上。

  于是孟春水顿悟似的对赵维宗说:“想通了。你等我出来,我们好好生活。”

  赵维宗似乎有点惊喜,灿烂地笑了:“我就知道这趟不会白来。我过来之后才发现这地方就在小汤山,也没多远,可惜他们只允许一个月来一趟。”

  不会让你白来的,孟春水看着他想,不折腾了,以后要好好生活。

  那天赵维宗走了之后,狱警交给孟春水一个巨大的箱子,说是探视的小伙子给他带的生活用品。打开一看,肥皂牙膏沐浴露,秋衣秋裤棉拖鞋,平日里要用的一应俱全,还有一件黑色的厚羽绒服,看起来很柔软。孟春水把羽绒服拿出来,搁在床上弹得蓬松了一些,然后埋头进去,深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这是四年来最轻松的一天。

  好像所有负担都消散了。

  后来才发现,箱子最底下,埋在厚毛衣深处的,还有一个装月饼的硬纸盒。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码了四排小麻花,纸盒**上用黑色圆珠笔写着:“我第一回烤麻花,有椒盐味和红糖味,网上说这东西耐放,省着点吃,下个月我还给你带。”后面还画了个大大的爱心。

  一共十六个,那我得两天吃一个,孟春水决定先去洗澡。

  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笑得有多自在。

  洗完澡之后,孟春水躺到窄床上,慢慢地吃一块麻花,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好好生活”的念头的。答案居然很具体。大概是刚上高三的那个冬天,十二月某夜,他和赵维宗吃完烧烤骑着辆老二八回学校,然后路过了某座还没建好的城铁桥。大雾天,却可以看见月亮。

  那次是赵维宗载的他,他就靠在那人身后,可以清晰地闻见厚夹克上雕牌洗衣粉的味道。骑到桥洞底下的时候,车轮好像磕到地上什么硬物,总之颠了一下,车把上挂的一袋子蛋挞就掉到地上了。赵维宗停下车,弯腰看了看,骂了句奶奶的,然后就蹲在那儿不动了。

  于是孟春水就走过去看,发现这人居然就着塑料袋开始吃起了碎渣子,还叫他一块来吃。

  他们当时买的是中式蛋挞,皮儿一碰就碎的那种,这么一摔固然全成了渣,赵维宗气得边吃边指着那块绊他的石头骂,口齿不清又痛心疾首的模样,让孟春水忍不住乐出了声。小赵跳起来瞪他,然后俩人就靠在电线杆子上一块吃碎蛋挞。

  牺如 bxwx.co 牺如。其实能拿起来的全是皮,干嘴,并不怎么好吃。

  赵维宗当时可能也被干住了,问他:“你觉得干不干?”

  汜减ΖСшⅹ●〇rg汜。他如实回答:“我要被干死了。”

  赵维宗忽然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塑料袋系好,眼睛很亮地看他。看了一会儿,他说:“我想亲你。”

  孟春水当时应该是愣了神,俩人虽然也谈了将近一年的恋爱,亲吻也不是没做过,但终归还是比较羞涩的,平时搂搂抱抱都会脸红心跳。

  结果正在他发愣的当儿,赵维宗就亲了上来,一开始只是轻轻地碰,后来他们就不约而同地张开了嘴。孟春水能感觉到那人唇边酥皮颗粒的触碰,也能感觉到口中交换的气息,是一种带着奶香的甜味。

  大冷天的,都穿得臃肿,校服外面再套件带绒的夹克,腿脚都伸不利索,但他们都尽可能地抱紧,很紧的那种。其实也没亲多久,更没什么吻技,分开之后赵维宗甚至别过头去不敢看他,手里的袋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甩来甩去。

  他把人拉到怀里说:“现在不干了。”

  赵维宗就靠在他身上哧哧地笑了。笑完了说:“今天不想上晚自习。”

  “我看出来了。”

  “就跟这儿看会儿月亮吧,好久不见,它怎么长这么圆润了。”

  于是孟春水也抬头看。那时盆大一颗的月亮,圆圆整整地杵在很低的地方,亮得很,眯眼能见坑坑洼洼,好像勾勾手就能跟他回家。就那个瞬间,也不知怎的,可能是什么神仙下凡点醒了他,孟春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以后要好好生活。

  要一直像此刻一样,陪着怀里这个人,好好地活。

  为什么“好好生活”这个想法与他原来的价值观不符,因为从小他的“顺利”都是通过麻痹并折磨自己得来的,并且最终证明那些顺利似乎都是虚假的。于是他后来就不求顺利了,也并不想认真对待生活。这种想法在他遇到赵维宗之后得到了改观,却仍然像一种顽疾,时不时就要在他身上发作。

  但那一刻,他确实觉得,是时候把这种想法彻底摒弃。他确实想要好好生活。其实那一刻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看月亮,赵维宗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叨叨“再也不买蛋挞这种垃圾食品”,但孟春水就突然觉得一切都特别顺利,天上明月也圆满又真实,于是就想要一个更好的以后。

  此时此刻,孟春水回忆起那天的月光,仍觉得就在眼前,而赵维宗也仿佛还在他怀中。高三就明白的道理,怎么后来忘了呢?孟春水觉得自己真的错了,真正带给赵维宗伤害的不是其他,而正是他先前的那些顾虑。

  芈何芈。而他所顾虑的,害怕发生的,正是这生活的本质。是每个人都要以某种方式经历、要直面的东西。

  孟春水把羽绒服盖在身上,一月的燕郊还是很冷,可他此刻却觉得暖。自从得知孟兆阜被判了无期之后,孟春水一度觉得少了些什么,大概可以概括为“坚持下去的意义”。但这一秒钟,他似乎又找到了坚定的理由,就在他身上覆盖的重量与温度之中。

  这让他感受到一种真实,是街角巷弄,吃饭喝茶的真实。也是鸟雀迁徙,嫩芽刺雪的那种真实。而被裹挟着的他,还有此刻正在城中某处的赵维宗,的确会感觉到正在抛弃什么,却也被什么推着、伴着,往前方走去。

  而奔向的,正是一种叫做“未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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