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反讽
风雪吹檐落，万物可见一片雪白，细碎的冰渣子落在院外的草丛上，淅沥沥的被打塌了一大片儿。
长长的廊阶上，坐着一个着白衣大氅的男子，他双眸微闭，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大氅里，手上还捂着一个玉绯色的汤婆子。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萧灏微微睁开了眼，没有转头，慵懒之气尽显，哈了一声气，问道：“怎么了？”
夜涞走到他面前站定，一张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径直说道：“世子，齐国内乱，齐国太子被带逃离王城，据探子来报，似乎是直接往楚都而来。”
“嗯？”萧灏这下子睡意全无，懒懒的挑起眉，清朗俊颜忍不住泛起一抹冷讽。
“齐国皇帝这般放心把他儿子送进狼窝？这位小太子的行踪一旦暴露，那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来自他那位好皇叔的追杀了。”
夜涞顿了顿，才说道：“不过在楚国国都，齐国的暗探想要明目张胆的追寻那小皇子的下落，也不是一件易事，或许这就是他们打算的。”
萧灏沉吟一声，嘴角清浅的勾起一抹坏笑：“行了，齐国太子，的确是个好筹码，你派人暗中追查，有消息了之后告诉我。”
“是。”夜涞拱手应道，随后便退了下去。
廊阶上重回寂静，萧灏睡衣上头，正准备在小憩一会儿，胸肺之间却猛然腾上一股子火气，刺的他掩嘴剧咳起来。
“咳咳咳——”
萧灏一张脸涨的通红，颇有些撕心裂肺的模样，咳了半晌，手掌摊开之间，一抹刺眼的红映入眼帘。
沉沉的吐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起身，身后便传来老管家焦急的声音。
“哎呀我的世子啊，您怎么在这儿坐着，这天寒地冻的，你也不怕着了凉去。”老管家年近七十，腿脚却利落得很，三两步的走到萧灏面前，苦口婆心的说道。
萧灏忍不住捏了捏额头，颇为无奈道：“周叔。不过是坐一会儿，你这幅表情，活像我马上就得归西了似的。”
“呸呸呸，世子这是说什么话？你身子弱，本就该好好养着，若是再兀自折腾下去，那可才真是不好了。”周管家面色一变，训道。
萧灏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冷嘲一声：“不好？还有什么比现在更不好？”
周管家一愣，眼底沉沉掠过一丝悲悯，他伸手想要拍拍萧灏的手臂，却陡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又悄然落了下来。
声音中带了些悲叹：“世子啊，您这样真叫人心疼。”
萧灏唇角轻扯，眼睑微垂，看不出是个什么神色，声音甚至是平淡无奇的：“心疼？有什么好心疼的？左右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够了。”
“世子莫要放弃希望，还有两年，王爷王妃定会……”周管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灏抬手打断：“行了，周叔，这话只怕是你自己也不信，十八年都没能找到的东西，就算再给他们下一个十八年，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他压低声音，带了些微末的乖戾：“周叔，这都是命，咱们得信。”
随后也不管身后之人是个什么表情，便捧着汤婆子慢悠悠的离开。
周管家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蓦然叹了口气。
——
天色尚早，顾锦半靠在暖塌上，神色微怔。
她回来的快，有些事情还未处理好，魏舒和沈未央那边也断了消息，长久以往，只怕那两人会坐不住。
垂眸看着手边的玉佩，忍不住叹了口气，眼下尚书府遍布疑云，她孤身一人，办事倒是十分不便。
正思虑着，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流玉掀开珠帘走进来，低声道：“姑娘，柳夫人差人来请您过去吗。”
顾锦忍不住皱了眉，凤眸微眯：“柳清秋这时候找我做什么？罢了，你去回她，就说我稍后就到。”
流玉领了命，便转身回复去了。
等梳妆完毕，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刚到柳夫人的清竹苑，便听得袅袅琴音从屋内传来。
顾锦秀眉一挑，面不改色的走进去。
柳清秋见她来了，连忙笑着让丫头看座，指着一旁的顾子衿说道：“阿锦来了，快来听听你妹妹弹的如何？”
这厢顾锦还没说话，那边的顾子卿先嗤笑一声：“母亲，您也知道，大姐姐是从乡下来的，只怕是连音律都不懂，你让她点评，岂不是对牛弹琴？”
话音刚落，屋内便想起了一片低笑声。
流玉流珠气的脸色一变，却深知这不是在庄子上，容不得她们大呼小叫的放肆。
“你这丫头越发放肆了，怎能这么说你大姐姐？自己的七弦律都还没弹好，倒是教训起别人来了。”柳清秋看似斥责，实际话里却隐着藏着附和自己女儿的话。
随后又转头笑道：“阿锦勿怪，你妹妹被我惯坏了，一向是口无遮拦，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顾锦颔首浅笑，看不出有什么生气的地方，然而那双眼睛却是又深又沉，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只看一眼，连魂魄都要被吸了进去。
顾子卿看着，不知怎的心上一冷，竟是不由自主的偏过头去，不敢再与她对视。
只听得她语气凉薄道：“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我又怎么会怪罪于她？再者，三妹妹说的对，我的确未曾习琴，但也知道弹琴本是风雅之事，如若随意点评，那和琴坊里的琴女有何不同？”
这话说的，屋里几人脸色皆是一沉，一旁的顾子衿听着，气息霎时不稳起来，连带着琴音也浮躁不已，呕哑嘲哳难以入耳。
“你……你竟然敢把那些低贱的妓子跟二姐姐相提并论？”顾子卿向来以自己姐姐马首是瞻，如今听得顾锦这般讥讽，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便站起身怒骂道。
“子卿！闭嘴！”柳清秋冷着一张脸怒喝道。
顾子卿不敢置信的看着柳清秋，怒道：“母亲，你就任由她这般羞辱二姐姐吗？”
“胡说什么？她是你大姐姐。”柳清秋脸色下沉，毫不留情的呵斥道。
“她算什么……”顾子卿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一道柔柔的声音打断：“子卿，别说了。”
顾子衿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走到柳清秋身旁坐下，一双秋水杏瞳看着顾锦，锐利冰冷。
“大姐姐说的对，习琴乃是风雅之事，一个连琴都没摸过的人，又哪里来的资格点评我的琴艺？”
终归是年纪小，顾子衿哪怕装的再深沉，稍微被人一激，便忍不住掀唇反讽，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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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廊阶上，坐着一个着白衣大氅的男子，他双眸微闭，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大氅里，手上还捂着一个玉绯色的汤婆子。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萧灏微微睁开了眼，没有转头，慵懒之气尽显，哈了一声气，问道：“怎么了？”
夜涞走到他面前站定，一张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径直说道：“世子，齐国内乱，齐国太子被带逃离王城，据探子来报，似乎是直接往楚都而来。”
“嗯？”萧灏这下子睡意全无，懒懒的挑起眉，清朗俊颜忍不住泛起一抹冷讽。
“齐国皇帝这般放心把他儿子送进狼窝？这位小太子的行踪一旦暴露，那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来自他那位好皇叔的追杀了。”
夜涞顿了顿，才说道：“不过在楚国国都，齐国的暗探想要明目张胆的追寻那小皇子的下落，也不是一件易事，或许这就是他们打算的。”
萧灏沉吟一声，嘴角清浅的勾起一抹坏笑：“行了，齐国太子，的确是个好筹码，你派人暗中追查，有消息了之后告诉我。”
“是。”夜涞拱手应道，随后便退了下去。
廊阶上重回寂静，萧灏睡衣上头，正准备在小憩一会儿，胸肺之间却猛然腾上一股子火气，刺的他掩嘴剧咳起来。
“咳咳咳——”
萧灏一张脸涨的通红，颇有些撕心裂肺的模样，咳了半晌，手掌摊开之间，一抹刺眼的红映入眼帘。
沉沉的吐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起身，身后便传来老管家焦急的声音。
“哎呀我的世子啊，您怎么在这儿坐着，这天寒地冻的，你也不怕着了凉去。”老管家年近七十，腿脚却利落得很，三两步的走到萧灏面前，苦口婆心的说道。
萧灏忍不住捏了捏额头，颇为无奈道：“周叔。不过是坐一会儿，你这幅表情，活像我马上就得归西了似的。”
“呸呸呸，世子这是说什么话？你身子弱，本就该好好养着，若是再兀自折腾下去，那可才真是不好了。”周管家面色一变，训道。
萧灏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冷嘲一声：“不好？还有什么比现在更不好？”
周管家一愣，眼底沉沉掠过一丝悲悯，他伸手想要拍拍萧灏的手臂，却陡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又悄然落了下来。
声音中带了些悲叹：“世子啊，您这样真叫人心疼。”
萧灏唇角轻扯，眼睑微垂，看不出是个什么神色，声音甚至是平淡无奇的：“心疼？有什么好心疼的？左右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够了。”
“世子莫要放弃希望，还有两年，王爷王妃定会……”周管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灏抬手打断：“行了，周叔，这话只怕是你自己也不信，十八年都没能找到的东西，就算再给他们下一个十八年，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他压低声音，带了些微末的乖戾：“周叔，这都是命，咱们得信。”
随后也不管身后之人是个什么表情，便捧着汤婆子慢悠悠的离开。
周管家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蓦然叹了口气。
——
天色尚早，顾锦半靠在暖塌上，神色微怔。
她回来的快，有些事情还未处理好，魏舒和沈未央那边也断了消息，长久以往，只怕那两人会坐不住。
垂眸看着手边的玉佩，忍不住叹了口气，眼下尚书府遍布疑云，她孤身一人，办事倒是十分不便。
正思虑着，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流玉掀开珠帘走进来，低声道：“姑娘，柳夫人差人来请您过去吗。”
顾锦忍不住皱了眉，凤眸微眯：“柳清秋这时候找我做什么？罢了，你去回她，就说我稍后就到。”
流玉领了命，便转身回复去了。
等梳妆完毕，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刚到柳夫人的清竹苑，便听得袅袅琴音从屋内传来。
顾锦秀眉一挑，面不改色的走进去。
柳清秋见她来了，连忙笑着让丫头看座，指着一旁的顾子衿说道：“阿锦来了，快来听听你妹妹弹的如何？”
这厢顾锦还没说话，那边的顾子卿先嗤笑一声：“母亲，您也知道，大姐姐是从乡下来的，只怕是连音律都不懂，你让她点评，岂不是对牛弹琴？”
话音刚落，屋内便想起了一片低笑声。
流玉流珠气的脸色一变，却深知这不是在庄子上，容不得她们大呼小叫的放肆。
“你这丫头越发放肆了，怎能这么说你大姐姐？自己的七弦律都还没弹好，倒是教训起别人来了。”柳清秋看似斥责，实际话里却隐着藏着附和自己女儿的话。
随后又转头笑道：“阿锦勿怪，你妹妹被我惯坏了，一向是口无遮拦，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顾锦颔首浅笑，看不出有什么生气的地方，然而那双眼睛却是又深又沉，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只看一眼，连魂魄都要被吸了进去。
顾子卿看着，不知怎的心上一冷，竟是不由自主的偏过头去，不敢再与她对视。
只听得她语气凉薄道：“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我又怎么会怪罪于她？再者，三妹妹说的对，我的确未曾习琴，但也知道弹琴本是风雅之事，如若随意点评，那和琴坊里的琴女有何不同？”
这话说的，屋里几人脸色皆是一沉，一旁的顾子衿听着，气息霎时不稳起来，连带着琴音也浮躁不已，呕哑嘲哳难以入耳。
“你……你竟然敢把那些低贱的妓子跟二姐姐相提并论？”顾子卿向来以自己姐姐马首是瞻，如今听得顾锦这般讥讽，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便站起身怒骂道。
“子卿！闭嘴！”柳清秋冷着一张脸怒喝道。
顾子卿不敢置信的看着柳清秋，怒道：“母亲，你就任由她这般羞辱二姐姐吗？”
“胡说什么？她是你大姐姐。”柳清秋脸色下沉，毫不留情的呵斥道。
“她算什么……”顾子卿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一道柔柔的声音打断：“子卿，别说了。”
顾子衿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走到柳清秋身旁坐下，一双秋水杏瞳看着顾锦，锐利冰冷。
“大姐姐说的对，习琴乃是风雅之事，一个连琴都没摸过的人，又哪里来的资格点评我的琴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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