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_[总受]美人长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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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国西北方的虞城外高崖上。一个骑着高大战马,穿盔戴甲的男人正策马而立。这男人墨发剑眉,高鼻深目,一双鹰隼样浓黑犀利的眼眸带着些许悲悯望向西南方。他古铜色的皮肤间或从盔甲的缝隙中露出部分,骑坐在马上,身材高大健壮,极为迫人,堪比西北国羌戎人中最健壮的武士。一身血与火里淬炼出来的铁血之气夺人心魄。此时,吴越交战正酣,这个男人,便是领了君命,风尘仆仆从越都率军赶来的越国第一名将,墨剑臣。

  墨剑臣扯着□奔宵的缰绳,立在高崖边上向东北方眺望。他的背后,是越国的浩浩疆土,是越国的万千百姓,是越君的万里江山。是他为子,为民,为臣誓死效忠守护,不能让出寸土的地方自古将者沙场死。“若为一将者,须做好马革裹尸,为国尽忠的准备。”父亲是一直报着这样的决心吧,所以将自己留在了纵马驰骋的沙场,再也没有回来。如今,他也披上一身铠甲,跨上战马,立于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才真正明白了父亲的话中的坚持。

  枯草倒伏的平原上,是绵延百里的军帐,是他麾下的三十万将士,包括十万墨家军,是越**队中的精锐劲旅,守护越土最坚实的一道屏障。一轮红日慢慢西沉,猎猎的北风扬起,背后的红袍在风中卷出些微的声响。奔宵有些烦躁的嘶鸣了一声,打了几声响鼻,墨剑臣回过神来,安抚了一下*马,调转马头下山。脸上依旧是心事重重,他奉命出征,实是临危受命。

  此次东吴入侵,毫无征兆,却来势汹汹。东吴武力本不及越国,朝堂上二公子见机拼命自荐,想争来军功,好在皇储之争中搏出位,但奈何派出的将领却不堪大用,东吴已经连下灵岩和离泽两城关卡。越君年事已高,长期抱病。却在听了战报后摔了玉玺。连下五道上君令,命大皇子越临昔监理国事,同时又临阵换将,令墨剑臣挂帅出征。墨剑臣本是拥嫡派系的中坚力量,越君既命嫡子监国,又令墨剑臣挂帅,显然已是将立储君的意思。

  墨剑臣催马前行,不禁叹息一声,君位落在大公子头上,这二公子估计是不愿罢休的。毕竟大公子母后在大皇子成人不久后病逝,而现任君后甄晚竹却是二公子生母,母家势力又不弱,这种局面实在是不起纷争也难。只是奈何这二公子着实是个草包,扶不上墙的烂泥。前君后温婉贤淑,进退有节,实有大家风范,教养出来的大皇子也是文韬武略,胆略过人。越君中意他做储君一点不出意料。只是越君这几年身体欠佳,精力不济,这种多事之秋,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了。

  元帅中帐,一豆灯火静静燃着。墨剑臣蹙着眉头看战报,他刚率军赶到虞城,战事情况还不太清楚。大军回撤并坚守虞城,一来这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二来虞城实在重要,若是此关被破,吴军便可长驱直入,如此一来,则越都危矣。一个传令兵进账来报:“报――元帅,监军杨奉求见。”

  墨剑臣眉头皱的更深,这个监军实在是令他不喜。大公子传来消息,说这杨奉名为监军,实为监视他而来。这人乃是二皇子那一派系的一个忠实拥趸,为人极为阴险狡诈,行事异常凶狠毒辣。别的不提,墨剑臣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每次看到杨奉那种舔着脸的谄媚样子都觉得心里犯堵。而且墨剑臣偶然注意到,这监军倒像是特别喜欢来他的元帅帐,四处打量,眼神闪烁,鬼鬼祟祟,倒是很像个内奸的样子。

  此时的墨剑臣还未曾想到,这人胆大包天,竟然干的是通敌卖国的无耻之事。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那个草包二公子和那个看似温婉的现任君后甄晚竹授意杨奉,将越军布防图透露给吴军,以期趁乱夺取调军虎符,拿到他手里握着的军权,支持越临朝登位!此刻,对未来要发生什么一无所知的墨剑臣,虽然很是厌恶这位监军,但也不好完全弄僵关系,所以还是揉了揉眉心,开口唤道:“传他进来。”

  传令兵领命下去,不一阵子,一个眉目奸猾的人猫着腰掀开帐子走了进来。这人正是前来监军的杨奉,眉目中含着一种隐蔽的邪气,虽然卑躬屈膝,可仔细看去眼神中却是一股说不出的倨傲。杨奉见墨剑臣一脸疲惫之色,却还是在看战报,不由的心里一沉。墨剑臣的能力毋庸置疑,虽然之前下绊子弄得越君不喜这位名将,可他领兵打仗的本事整个越国无人能出其右。君后吩咐了让他仔细盯着墨剑臣的一举一动,他可得好好瞧仔细些。

  “夜色已深,杨监军来本帅帐中所为何事?”墨剑臣放下战报,盯着杨奉开口问道。

  夜深又如何,杨奉心中冷哼一声,这墨剑臣真是居功自傲的很,从不把他杨奉放在眼里,说句话总带着刺儿。这厢却是麻溜儿地藏了心事,摆出一副谄媚嘴脸,弓腰诞笑着:“深夜造访,实在是因为下官看到元帅帐还灯火通明,心忧墨元帅真是为越国殚精竭虑啊。确实这时候儿也不早了,您还在操劳这军国大事,实在让我辈汗颜。大越有您,这虞城定是雄关铁岭,定叫那群吴人有来无回!嘿嘿,您看,下官这也不是忧心元帅身体嘛,您可是国之栋梁,这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君上怪罪下来,下官也难逃罪责嘛,嘿嘿,您说是也不是?”

  墨剑臣对他一套一套的逢迎之词简直不耐烦到了极点,摆了摆手,“有劳杨监军,何事直言罢。”杨奉心中不忿,面上还是恭敬的很,忙应道:“是是,下官确有要事相告。承蒙君上看重,下官不才,领了监军一职后也是夙兴夜寐啊,着实忧心国事。可这年纪一大,腿脚不甚灵便。边境潮冷,下官身上病痛难耐,便奏请君上换人过来。这人一则替下官为君上元帅分忧,二则,据说着吴国来了一位极厉害的人物,君上和公子们着实担忧元帅,便派了一位影卫营里的头号高手过来,以便贴身护得将军周全。”

  “哦?”墨剑臣听得这个消息立刻起了兴趣,一想起周围再也没有讨厌的苍蝇飞来飞去的确让他心情大好,便邪邪一笑,有些兴味的应道:“杨监军的确是为国尽忠,很是夙兴夜寐啊。有劳杨监军只会本帅,谢君上和公子们挂心,新监军过来跟本帅报道便可,这几天你便做下军务交接的准备吧。监军可还有别的要事?嗯?”

  杨奉却是对墨剑臣嘲讽的话听耳不闻,忙弓下腰:“谢墨元帅谬赞了,下官定做好这事务交接。再无甚要紧事,元帅早点歇息,下官这就告退。”墨剑臣随意挥挥手,跟赶蚊子似的,“下去吧。”杨奉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外退去,嘴角带着一丝丝自得,君后安插在墨剑臣身边的照顾起居的侍官,早已经偷出来越军的布防图交给他了。到时候和刺客一起,配合吴军里应外合,还不杀他哥屁滚尿流?墨剑臣啊,墨剑臣,任你是什么劳什子名将,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越都某一处地下密室。

  卫尘伤面色极为苍白,呼吸虚弱,嘴角有一丝未干的血迹,浑身黑色的布料粘在皮肤上,发丝散落下来粘在面上,极为狼狈的样子,不甚起眼的面容只能勉强称得上清秀二字。此刻他正勉强趁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跪在一个华服公子面前。这位华服公子面色白皙,五官长得颇为贵气,身材有些偏瘦,仔细看去却是身体虚浮,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有些不耐烦的靠坐在一张榻上。

  “小的愿去虞城对付墨剑臣。请公子放过小的妹子。”卫尘伤抿了抿干裂的唇,嘶哑着声音说道。

  “很好。惦记着你那个黄毛妹子,秦楼楚馆是个不错的去处。尘伤,你跟了本公子二十三年,自然知道本公子的雷霆手段如何滋味。本公子可是念在你忠心可嘉,跟了我多年的份上才手下留情的,你可给本公子记好了。去吧!”华服公子眼神阴毒,语调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残忍感。正是之前被越君禁足了的越临朝,越国二公子。

  卫尘伤生于官宦世家,父母从小给他灌输了许多人道忠君,大道*民的思想,但无可否认,这种氛围下长大的卫尘伤,生性正直,一身浩气凛然。兼之他又根骨极佳,天资聪颖,专修的制毒和暗器手法在影卫营里是出了名儿的厉害。自小被君后甄晚竹亲自选为*子越临朝的贴身影卫,和越临朝一起长大。这次被派去替换杨奉的正是卫尘伤,可这原非越君的旨意。

  君后甄晚竹自小秘密修习制毒炼蛊之术,这次越君执意要立大公子越临昔为储君,丝毫不顾及她的苦苦恳求,还扇了她一巴掌。她心恨不已,索性下蛊控制了自己夫君。朝堂之事她不敢明目张胆的插手干涉,大股势力也不能调动,只能私底下秘密派武功高强的心腹去暗杀墨剑臣,夺得军权虎符,准备支持自己儿子登位。

  卫尘伤明显就是个去送死的,无论刺杀成功与否。他自己也知道,只是离散多年刚刚相认的小妹在越临朝和甄晚竹手中,正等着他这个哥哥救她。小容还那么小!他们竟威胁他去刺杀墨剑臣,否则便要将小容送去妓院接客!卫尘伤紧紧握着之间玉戒,心头大恨,这对母子简直逼人太甚。对于他们口中的“放过”自己小妹的言辞,他一丁点儿都不相信。只盼他能成功完成他们的要求,即使他就这么死了,那对母子能高兴之余,能够放过小容。

  越临朝指使人将他用剧毒的药液淬体,用甄晚竹的话来讲,即使卫尘伤没能成功刺杀,但墨剑臣只要沾上哪怕一滴她亲自调配的剧毒,也定会身死。这是为了万无一失。他被浸泡在毒液中折磨了九天十夜,若非他自小专研制毒,对毒性耐性颇高,换做别个早死的尸体都凉了。只是为了刺杀万无一失!他卫尘伤的命就如此廉价么?静静躺在马车里,卫尘伤两眼大睁发着呆,看着颠簸的车顶,不住摩挲着手上的玉戒。

  他生来衔玉,这个玉戒便是他亲手用出生时口中含着的那块玉炼制成的,在危机中无数次救得他逃出生天。父母早逝的他,似乎对这只玉戒有种奇怪的依赖感。从越都到虞城七天的路程,无论如何,这幅身体底子很好。足够年轻,所以过了药物的适应期,他依旧慢慢的恢复起来,气色慢慢也不那么苍白。

  军马嘶鸣,大越军的军士们正在起锅造饭,炊烟袅袅,落日映照下的军营笑语阵阵。卫尘伤掀开布帘,看着周围好奇看着马车的军士,有些还是比他小的少年,面上带着一种无畏的豪爽。这便是属于大越精锐军中一员的气势和自信。卫尘伤有些自惭形秽,他小时被父母教导要*大越的国土和子民,也曾立志要为国效劳,现在他为一己之私,干的却是危害国家的龌龊事,他紧紧闭上眼,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

  马车到了一顶帐篷前停下,杨奉早已迎了出来。卫尘伤面无表情,跟着这人进了帐子。他知道这个人,是越临朝和甄晚竹身边一条极忠心的走狗,阴险狠毒,干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丑事,似乎还对甄晚竹的容貌报着一种极为隐蔽的垂涎之心,简直让人恶心。杨奉表面上和他谈着交接的事儿,一边低声告知卫尘伤,传讯吴军攻城,今晚动手夺取虎符。卫尘伤面上一凛,不动声色默默的点点头,转身走出帐子。

  此刻他的心中的惊涛骇浪汹涌不已。勾结吴军,通敌叛国,原来!原来如此,越国的公子和君后公然勾结外敌!通敌叛国!虞城是越都最坚实的屏障,虞城一失,越都危矣。越都一破,这片土地上千万的子民皆暴露在吴军铁骑之下!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越人,谈何安生?卫尘伤面色如冰,双手捏的死紧。他慢慢转身,面朝西南方,面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哀伤。眼角带泪,心中凄怆,小容,哥哥无能,不能救你!

  卫尘伤按下心中汹涌的情绪,拦住一个军士问了问,便抬脚向元帅大帐走去。紧紧攥住手中玉戒,他要告诉墨元帅这件事,即使代价是他和小容的两条命,也值了!黄泉下的父亲母亲,小容你们如若知道,也定会原谅我吧。卫尘伤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浑身无力。跟在他身后的杨奉忙不迭的上前扶住了他,“卫大人疲劳过度怎么行,快到下官帐中休息一下。”

  “你做了什么?!”卫尘伤浑身无力,被他扶回帐篷,拼命动着唇,却发不出一个音来。杨奉嘿嘿一笑,阴测测的在他耳边怪笑:“小子,就知道你会坏事,君后果然料事如神。她早已经给了我控制你的药物,怎么样,滋味不错吧?你且好好在我帐中待着,到时候乖乖去中帐杀了墨剑臣。”卫尘伤双目泛红,心中大恸,却被药物所制,静静躺在床上。

  夜过五更,万籁俱寂。巡视的士兵一列列走过,杨奉躲在阴影里,待他们走远,左右张望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朝夜空放了上去,信号一样的东西顿时引起了箭塔哨兵的警觉,“何人传讯!?”说着便敲了警钟。整个军营顿时一片喧哗。同时吴军喊杀的声音顿起,开始猛烈的攻城,专挑越军防御薄弱的地方下手,越军一时溃散,乱成一团。墨剑臣拉着奔宵,长枪一挥,一声号令下去,越军混乱的势头慢了下来,开始重新布置防线。

  作者有话要说:本攻已经对第十一章无能为力了……用郭嘉的语气说句……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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