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兵败_崇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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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0章 兵败

  事危急,但朱慈烺犹不忘记良臣。

  佟定方抱拳:“殿下勿忧,臣去找!”转身看左右,大声:“你们随我来

  !~”拨转马头,带了三十个武襄左卫和五六骑的传令兵,往堵胤锡营帐所在的方向而去。

  朱慈烺这才放弃抗拒,上了战马,对宗俊泰说道:“立刻派人去找寻参谋司李纪泽等人,保护他们撤往通州。”

  “是。”

  “给杨文岳传令,告诉他,运河已经不可守,不必再强为,保存实力为第一,这道命令同样传给徐文朴和李顺,尤其是李顺,令他手下的炮手,抛弃火炮,能撤退就撤往通州。不能撤退就就地隐藏!”

  火炮虽然重要,但人才更重要,神机营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优良炮手,朱慈烺绝不让他们殒没在这糊里糊涂的夜袭战中。

  宗俊泰却面露难色,他身边只有三百人,保护太子殿下已经怕是不足,再分兵去保护神机营,哪里有能力?

  “殿下,殿下!臣唐通来了!”

  刚说到这,就见马蹄滚滚,火把之中,只见一彪骑兵急急而来,当先的乃是密云总兵唐通,唐通前日救援太子之后,就被朱慈烺留在了通州,于是朱慈烺将他的骑兵作为机动支援,布置在了中军大营的后方,现在整个明军都被建虏的骑兵急袭,不知道唐通的营地有没有被贯穿?不过从唐通急慌慌、身后骑兵也不多地样子看,情况显然并不是太好。

  朱慈烺顾不上问责他,只冲他吼道:“唐通,可清楚来袭的敌人是谁?有多少人马?”

  “是建虏镶白旗,领军的应该是阿济格,但具体多少人,臣一时还无法探知。”唐通气喘吁吁地报道。

  没有错了,果然是阿济格从昌平绕行了,朱慈烺压住心中的痛悔,喝令道:“你立刻派人,去保护神机营,令他们抛弃火炮撤退。”

  “是!”

  唐通大声答应,令副手领了一支骑兵,前去救援神机营。

  “殿下,我们往哪里去?”宗俊泰问。

  此时此刻,建虏骑兵突袭,大营已乱,通州对岸的建虏主力也正在大举过河,情势危急,香河和武清段现在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相信也不会平静,也就是说,运河一线,到处都是战火,没有什么地方就一定是安全的,朱慈烺想了想,说两个字:“通州。”

  通州城距此不过五六里地,在岸防大乱,建虏主力大军乘着木筏过河,暗夜晨曦天亮前的混乱,周围情势不明的情况下,通州城是眼下唯一安全的所在,只有先进通州城,等到天亮,再决定下一步了。

  另外,通州最近,也是收拢败兵的最佳场所,朱慈烺仍然想要减少战损,聚拢更多的将士。

  “快走快走,保护殿下,往通州……”

  唐通率兵在前开路,宗俊泰和两个副指挥使带着剩余的武襄左卫,护卫着朱慈烺离开,急急往通州撤退,

  这中间,陆续有数队精武营的散队赶到,他们跟随在武襄左卫之后,护卫太子前行。

  炮声如雷,火光四起,马蹄奔驰之中,朱慈烺的心在滴血,他知道,今日不止是败,而且是大败,运河边的几万兵马,怕是要全军覆没了,而他试图用运河防线阻挡建虏到十二月,疲乏建虏的计划也已经是失败了,建虏大军过了河,京南五百里之内,再无任何拦阻,京南所有的城池,都将直面建虏的兵锋……

  ……

  这两天,保督杨文岳一直在失眠,脑子里面想的全是上一次战事的失误,虽然因为堵胤锡的死战和太子殿下的及时赶到,危局被挽回,但杨文岳却不能原谅自己,他觉得,自己不但不是一个带兵之才,反而有可能是败军之根,因此,无论如何,这个兵,他是不能带了,保定总督的职位,他必须辞去。

  决心已下,请辞的奏疏也递上去了,但想到自己多年仕途,为了保定兵苦心经营,殚精竭虑,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结局,他心中不禁黯然。

  杨文岳是四川顺庆府南充县人。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进士,授行人。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擢兵科给事中。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出为江西右参政,历任湖广、广西按察使。十二年(公元1639年),擢兵部右侍郎,接替孙传庭的职务,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专事剿灭流贼。

  崇祯十二年前之前,杨文岳的仕途是比较顺利的,在各个职位也都有政绩,也因此,他才会在崇祯十二年被拔擢为保定总督,但崇祯十二年,成为保定总督之后,事情忽然就变得艰难了起来,原本已经被扑灭的李自成张献忠忽然又活了过来,在中原河南到处点火,大举肆虐,杨文岳南北奔驰,到处扑杀,但却事事不顺,和他搭伴的两个三边总督,傅宗龙和汪乔年先后战死,这中间,杨文岳自己也是险象环生,屡次被朝廷责难,差点就要下狱。

  开封之战更是险之又险,若非是太子领兵,杨文岳不觉得自己和丁启睿能压住左良玉等人,开封之战,更不可能胜的那般彻底。

  那一段时间,是杨文岳一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每天都是夜不能寐,长吁短叹。

  而去年击退建虏入塞,令杨文岳的自信恢复了不少,但三日前的运河之战,又把他打回了原形,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低迷的时光,对自己灰心丧气,对前途再没有期望,夜夜叹息。而这两天里,傅宗龙,汪乔年两位总督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闪现,他在思索、反思,当年除了兵力不足的问题,自己在用兵上是不是也有很多失误之处,没有能好好地配合两位总督大人?以至于害得他两人先后战死?

  自责,愧疚,又有点不甘,种种思绪,一直在杨文岳脑子里面盘旋,令他一连几天都无法合眼……

  今日凌晨,天都快要亮了,但杨文岳却依然睁着眼睛,躺在行军榻上,直勾勾的望着帐顶,于黑暗中想着心事。

  忽然,他耳朵里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隐隐地呼喊声,这里是大军驻扎地,以静为主,谁敢在暗夜里喧哗,扰乱军营,那就是一个字,死。杨文岳立刻就翻身而起,一边穿衣,一边喝叫亲卫出去查看,在这一刻,他并没有想到是建虏突袭,他想到的军中走火,或者是军士斗殴。这样的事,精武营肯定不会发生,一定是自己麾下的保定营或者是地方兵。

  就在穿衣的过程中,耳中的呼喊却渐渐变成了喊杀,杨文岳大吃一惊,急急冲出大帐,只见暗夜里,正西和西北都已经是火光冲天,从崇祯十二年成为保定总督,杨文岳经历战事无数,他一眼就知道,坏了,被敌袭了,而且敌人速度极快,像风一样,瞬间已经卷过了好几营,并且放起了大火。

  “哎呀!”杨文岳痛叫一声,几乎要晕过去--敌人从哪里来?难道是运河破了吗?

  “军门,军门~~”

  就在这时,马蹄声急促,火光之中,一骑急急而来,却是中军官,中军官在杨文岳面前勒住战马,连马都来不及下,就直接报道:“军门,建虏来袭!”

  杨文岳急的跳起来,脸色涨红,目眦欲裂的问:“建虏过河了?”

  “没,是后面来了敌人。”中军官气喘吁吁的翻身下马。

  “后面怎么会有敌人?”杨文岳呆了一下,忽然想到了昨天下午军议之时,堵胤锡提出的忧虑,随即脸色大变,上前一步抓住中军官的胳膊,急吼吼地问道:“有多少敌兵?”

  为了防守运河,明军将大部分的兵力都布置在了河岸边,后方的防卫兵力极少,是为前重后轻。一旦被背袭,后果不堪设想。

  “暗夜之中,不知道多少骑,姜总镇正在分兵抵抗,不过建虏来势凶猛,我军准备不足,怕是难以抵挡,为安全,姜总镇请军门立刻移帐!”中军官满头大汗。

  杨文岳下后退了一步,踉踉跄跄,几乎站立不住。

  “请军门移帐啊~~”脚步纷乱,杨文岳帐下的几个幕僚都衣衫不整的奔了过来,暗夜里的呼喊和骚动惊动到了他们,人人都是脸色惊慌,和太子不同,总督巡抚的幕僚们的帐篷,就在中军帐附近,随时为总督巡抚献言献策,朱慈烺却是因为太子的身份,警戒程度最高,开封遇刺之后,他营帐周边一百步之内,再不能有其他闲人。

  “不,不能移帐,”杨文岳却是冷静了下来,坚毅的说道:“我是保定总督,我如果移帐,我军不就乱了吗?再者,我身后就是太子中军,我岂能置太子殿下于危险?”

  “报~~”

  话没有说完,就又听见脚步急促,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而来,翻身下马,惊慌报道:“军门,建虏正在渡河,木筏下水,火把无数,不知道有多少兵?”

  众人更惊,后有突袭,前有渡河,形势危矣。

  杨文岳却是仰天一笑:“来的好快,”随即收住笑容,脸色严肃的下令:“传令,擂战鼓,升我保定兵的战旗,本督要让所有的保定将士知道,本督还在这里,除非是击退建虏,否则本督绝不后退!”

  幕僚们都跟随杨文岳许久,相互一看,人人明白杨文岳的心意,战局如此,怕已经是难以挽回,杨军门此时命令擂响战鼓,升起保定战旗,除了不甘溃败,要为大明尽最后一份心力之外,怕也是为了保护太子殿下。

  战旗升起,不止是己方将士,建虏也会知道,大明领兵部侍郎、保定总督杨文岳就在此间,那一来,原本是要快速通过的建虏骑兵都会停下来,以获取保定总督为大功。

  如此,这里必将成为建虏猛攻的对象。

  而攻击太子殿下的兵马,自然就会随之减少。太子殿下有更多的时间撤退和组织反击。

  杨军门,这是以自己为标靶,舍弃自己,保护太子殿下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令!”杨文岳脸色凝重,表情坚定无比。

  众人心知,军门心意已决,于是躬身:“是。”

  杨文岳看一眼诸位幕僚,对身边的一个亲卫家丁说道:“杨福,你带人护送诸位先生离开。”

  “军门,你这是何意啊?”幕僚都是拱手:“事危急,我等岂能离开?”

  杨文岳却背过身去,不看他们,冷冷说道:“这是本督的命令。杨福,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他们走?”

  “是,诸位先生请!”那家丁抬手,做引路状。

  “军门!”

  众幕僚都跪下了,为首一人,激动的说道:“军门的心意,我等明白,然我等都是军门的幕僚,军门留此血战,我等怎能偷生离开?传将出去,我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等愿随军门血战到底~~”

  “愿随军门血战~~”众幕僚齐声。

  杨文岳肩膀微微颤抖,转过身来,目光望向众人,缓缓道:“诸位都是跟随我杨文岳许久的老人,多年来为杨某献言献策,奈何杨文岳非是帅才,没有擎柱之能,不能为朝廷立功,为诸位进阶,实在是惭愧,今日危急,杨文岳身为保定总督,必须留在这里,诸位却是不必……”

  “军门差亦。我等虽非科甲,亦没有中过举人,但报国之心和军门无异,军门今日逐我们走,岂不是把我们都当成了是临危忘义、苟且偷生的小人?”幕僚更激动。

  杨文岳眼眶发红:“既如此,你们就留下,如果能活,我必为诸位请功……”

  这中间,中军官在营中策马奔驰,扯着嗓子,往来呼喊:“军门有令,升战旗,擂鼓,擂鼓啊~~”

  一声声,一道道,沙哑的声音在炮声隆隆,喊杀震天的暗夜里,既孤独,又悲怆。

  “咚咚咚~~”

  有军士爬上鼓楼,战鼓擂响。

  象征作战的战旗,也被手忙脚乱的升起。

  但外围的军营都已经被建虏攻破,或者是陷入了混乱,此时能听到战鼓,服从战鼓的,只有围绕在杨文岳总督大帐周围的几十个营帐了,这些营帐,都是杨文岳的督标营,暗夜之中,听到命令,在喊杀和炮声之中,军士们急慌慌地从营帐里钻了出来,持起武器,准备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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