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_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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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疏攸轻扫了眼秦谭,秦谭眸光闪过一丝复杂,只是稍纵即逝。

  秦谭自秦明阳降生之日起便知他绝非凡胎,早早便寄予厚望,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明阳除了在学业和商业上表现出了杰出的才能外,对于秦家的老本行却没有表现出很大的热情,同样也没有什么天分,直至今日他知道了事实的时候依旧觉得难以接受,秦明阳儿时的一幕幕在他脑中不停的划过,他蹒跚学步的样子,他牙牙学语的样子……

  “罢了,你们自己去拿主意吧!白铎呢?”九重挥了挥手。

  秦谭颔首:“狐帝先离开了,他走的时候留下话请殿下闲暇时去青城山,狐帝继位时间尚短,内部有不臣之心者甚多。”

  九重扯了扯唇,思及白铎那粘人的模样她竟不知该如何评价他,算起来,他继位也不过百年,能坐稳了这位置想来也是个有手段的,可无论眼下情况如何艰难,白铎都选择了亲自来搭救她,白铎究竟还是帮了她的忙的。

  阎君看见九重唇角那隐隐的笑意猜到了她为之微笑的缘由心中不悦,狐帝白铎,又一个恼人的存在。

  九重打发走了所有人后终于可以松口气,她将站在一旁的阎君拉了过来慵懒的靠在了阎君的身上,阎君伸手将她紧紧的环住:“奇难与你有过节么?”

  “这可说不好了,十几万年过去了,东征西讨这么久刀下多少亡魂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哪一次的漏网之鱼也未可知”九重看着外面的庭院道,不得不说,秦明阳的品味不错。

  “这几日我去了三重天,百年前召唤魔主教唆妖魔两界的人可能就是奇难”阎君周身溢出阵阵寒意。

  九重缩了缩脖子:“冷。”

  阎君发觉自己的失态忙调整了状态圈着她的手复又紧了紧:“好些了么?”

  “嗯”九重慵懒的眯了眯眼:“百年前的事我依旧没什么记忆,可见了疏攸,忽然想起了当年助姬氏大败疏攸的事,那日原本并不想掺和他们问鼎天下,只是受了尊母元君的托付,路过搭救了玄女而已,不想却误了疏攸,若不是尊母元君懒得出门,也不会酿成如此悲剧。”

  “说来还是姜疏攸的宿命,原本九黎才应该是这天下的主人”阎君轻轻抚着九重的手臂回想着当年的一幕,涿鹿阴魂漫天,因亡魂皆手眼通天,故而阎君只好亲自携几殿阎王去收魂,无意间瞥见九重的划月戟优雅流畅的于阵中取人首级仿佛一场舞蹈,而非杀戮,那是阎君第三次见战神,只不过九重不知罢了。

  万年前杀伐决断煞气冲天人儿眼下正窝在他的怀里做自我检讨,这场景如何都让人难以想象。

  “也难怪他恨,可他却救了我,还是两次”九重这万年来第一次觉得亏欠了别人,还是偿不清的那种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天道轮回,你救了他,他自然要以命相抵”阎君抚了抚九重的头。

  九重睁了眼:“你如何知道?”

  “那日我本是要收了他的魂魄的,谁知你救了他,还助他成人”阎君的思绪飘远,那次见面也是一明一暗。

  “哦~缚渊,你说是不是我错了,可疏攸说他从来不后悔成人成就伟业”九重哼哼唧唧的拉着阎君的衣袖。

  阎君被九重这撒娇的动作萌的心都化了:“疏攸心中有天下,他不会怨怼,不会遗憾,他只会拼尽全力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与你无关。”

  是吗?如果是那样,九重便会觉得心安,对于神祇来说,不存在谋事在人这样的说法,清心寡欲的日子过多了结果便是对生命的感知越发的寡淡,而凡人则需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去不停的去追逐,去争取,生命稍纵即逝,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残阳如血,疏攸在秋千架旁静静的负手而立。

  “可是想好了?”九重抚着小黑油亮的皮毛忽然想到了抚摸白铎的触感,然后她又觉得颇为惊诧,狐帝肯给她当宠物说出去了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可事实的的确确如此。

  “嗯,还是继续做我的秦明阳,上一世走的匆忙,我还没有想清楚很多事”疏攸望着远处的城市中心。

  “本尊在尘世间虽然没想明白很多事,可却遍尝了尘世间的八风八苦,你也借这个机会好好体味一番,想来对你将来也会大有裨益,待你想通了再来寻我,天上地下总会有个归宿”九重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疏攸,天上地下总有个归宿么?至少在凡间的那些个年头她就总也不觉得,她唯一的体会便是生命如同飘零的落花,转瞬即逝,不知所来亦不知所去,偌大的尘世间竟没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生者寄也,死者归也!

  九重忽然想到了这句话,在人间的时候她听到这句佛语的时候简直怀疑生命究竟有无归宿,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归宿,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

  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候她依旧未能大彻大悟,修得正果,犹记得那一刻她想的是,又要开始下一个漫无目的的轮回了,但是终究她做了件有意义的事,可却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左右她对现状没有不满,什么感觉都没有不是么?

  “至少我在尘世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些事”疏攸将手放下,刚刚恢复的记忆让他经常做一些与这个时代不相符的动作。

  九重怔了怔,原来她不孤独。她活了上万年都想不清楚的事,蚩尤也没有想清楚不是么?至少她还有同伴的。

  阎君在楼上静静的看着院子的一幕思绪飘忽到过去。

  那日与万年来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也同往常一般批阅着公文,大殿飞檐的铃铎轻响,他不禁诧异,幽冥地府没有风,如何铃铎会响动呢?

  幽冥大殿的飞檐下,阎君抬首便看见一抹白色,着白衣的女子正抬眼望向发声的铃铎,眸中三分悠然七分淡漠,那一瞬间,阎君忽然觉得他沉寂了万年的心猛然动了一动,冥府幽暗的苍穹赫然间云幕散尽,前殿那株干枯多年的朽木徒然间一树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室宜家。

  阎君定睛看了又看,当真不是桃妖么?被误认为是桃妖的女子转过头看向阎君忽然勾唇一笑,阎君只觉得天地间目所能及的一切皆化作了一片温柔缱绻的淡粉之色,一个片段闪过脑海,只是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肃穆沉寂的幽冥大殿和它的主人一样千百年来第一次焕发出了薄薄的生机,之后的日子里,大殿之上除了黑曜石铺就的地板,还多了花架,阎君每每看到它们总会觉得自己还活着,胸膛里依旧有颗跳动的心。

  自那日后阎君的那双眸子便总在找寻那一抹身影,就仿佛见到了那抹身影他才会觉得安心,才能感受到心的存在。

  只是她的存在是个迷,孽镜台上照不出她的前生今世,三生石里也看不清她的过去和未来,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阎罗大殿上无法量刑的魂魄总该有人来引领,可过了几日,西天没有丝毫的动静,天族也没有来领人,六道十方仿佛都不知这女子的来历,可是没人来领是好事不是么?阎君轻轻的出了口气,这便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吧!他不想失去她。

  之后那抹身影因为无处安放变成了阎罗大殿的半个主人,日日在大殿上坐着时而翻看书籍,时而闭目小憩,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会捉弄阿谀一番,起初阿谀还会拿眸子瞥向阎君,可久而久之阿谀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阎君次次都会无视他望穿秋水的可怜眸光,默许了她作威作福。

  阎罗大殿冷寂了万年,可自从有了她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的样子,阎君的默许和纵容让她愈发的大胆起来,阿谀常常看见她在花架旁修剪枝叶,哼着小调给花儿浇水,他十分不解,没有人能在幽冥地府种活草木花朵,她是如何做到的,阎君的眸子里也盛着满满的疑惑,可即便是再疑惑也不及孽镜台上照不出的前身今世更令人费解不是么?

  九重是个谜,令阎君沉沦的迷,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没几日便继续不下去了,因为九重常常默默注视着阎君,一开始的时候阎君尚可以佯装镇定自若,可慢慢的当阎君批阅公文的效率明显下降,外加上常常发怔心不在焉的时候,阎君终于坐不住了,他叹了口气搁下了笔揉了揉眉心:“说吧,有什么事?”

  九重郑重的看着阎君,阎君的喉结微动,心中暗叹,没想到她的杀伤力如此之大,和她凝望竟然有些心意烦乱,胸闷气短的感觉。

  “阎君给我找个差事吧!总是白吃白住的,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九重轻抚着一本书的书脊。

  阎君的眸子下意识的看向九重那双柔荑小手,忽然希望自己是她手中的那本书,正如她摆弄花草的时候,他又希望自己是那些花花草草。

  良久过去了,阎君才回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忽然感觉很无奈,他这是着魔了么?竟然会希望变成一本书或者是花草……

  第二日,九重便正式上任,做起了轮回路上的引路大师,其实阎君并不舍得让她从事什么繁重的工作,他让阿谀将纯良的灵魂放了过去,省去了射枝的流程,留给了九重去评判。

  那日开始,阎君便在殿后的生死海崖边摆放了一张书案,偶尔抬头时能看见九重让他觉得心中甚是温暖,从那时起,阎君便开始盘算着家底,当他问及阿谀的时候,阿谀诧异的说道:“这整个冥界不都是殿下的,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阎君默了默,阿谀说的不错,可他又说不出以幽冥鬼府为聘这样的话,看九重的神情,分明是不喜此处的,他抬眼望向昏沉的苍穹,也难怪她不喜欢,这昏暗的苍穹,寸草不生的广漠大地,谁又能喜欢呢?

  于是阎君转而盘算着自己天界的几处产业,若是在天界,她可能会中意吧!彩雨彩云,□□珠英,像是女儿家会喜欢的东西。

  阎君轻轻向前探着身体,只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立于一片荒芜中,静静的良久未动,忽然只见她衣袖轻抬,只见她指尖指向的方向开遍罂粟花,一片一片火红的颜色,给这万年来的苍茫大地覆上了一件新衣,阎君看着眼前一片片的绚烂,心中升腾起了丝丝的渴望,他在渴望什么呢?

  冥府广袤的大地上万年来第一次抒发了生机,阎君看着满眼的火红心中微动,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冥府的这种风景,在过去他从来不曾觉得冥府有风景可言的,阎君静静的看着九重在路边搭建起了凉棚和立起了匾额,搞得像开了个酒肆一般,忍不住扯起了唇角。

  转眼间这些往事如烟幕消散,阎君看着九重迷茫的样子知道她对过去还有疑虑,对眼下还有不安,他心中不忍,可却没有办法,如果她只是个平凡的半仙,阎君自然可以护她生生世世,可她是战神,她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阎君即便是再恐惧和不安,也无法替她做一切事,作为天地神祗,九重永远只能拯救万众,却不能被万众所拯救。

  这样的九重,让阎君觉得十分的窝心,心疼她可却无法把她藏在掌心替她遮风挡雨,她有她自己的宿命,一如万年来的东征西讨,最后还要拼上自己的性命。

  同为神祗,阎君又何尝会不理解九重的选择呢?他们有他们与生俱来的荣耀与使命,有些事非做不可。

  九重似乎是感受到了阎君的眸光,轻轻转过头看向阎君粲然一笑,阎君仿佛看到了轮回路上的繁花十里,阎君摸着掌心的戒指也跟着扯起了唇角。

  这枚戒指被九重丢了几次,阎君不免轻叹,当三讹神被当做鬼鬼祟祟的刺客擒上大殿的时候,阎君正皱眉瞧着满殿的星宿们。

  这次他们的消息竟然灵通的很,已经为了九重的事在大殿上闹腾了许久,阎君感叹九重的不易,这群星宿们比起他那十殿阎王,有过之而不不及,都不是省事儿的主儿,难以说服更难以控制。

  众人皆将眸光落在三讹神身上,将原本各自的火气连带着寻而不得的癫狂转移到了三讹神身上。

  三讹神长久以来皆不被诸神喜欢,久而久之他们也变得鬼鬼祟祟,可竟不知是因为鬼鬼祟祟不被喜,还是因为不被喜而鬼鬼祟祟,因果之事有事蛮有趣,追根溯源最终竟不知是因还是果了。

  当三讹神哆哆嗦嗦的拿出了戒指时,阎君眸光一凛下一刻便单手扼制住了三讹神的咽喉问起九重的状况,三讹神吓的魂不附体断断续续的回禀道:“殿下……安好……在秦家大宅里……殿下说……陌上花开……殿下可缓缓归……咳咳咳……”

  阎君眯起了眸光,安好,缓缓归,想来九重是发觉了什么在等待时机,阎君收回了戒指攥在手心,眼下还无需过于急迫,自从九重又收回了一魂一魄,她的功力虽未恢复,可却记起了不少事,要保命还是无忧的,看来只是这秦家的胃口耐人寻味,竟敢与三界为敌。

  星宿们听闻三讹神的话也开始忖度九重的意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这是复又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最终商议的结果是他们只在秦宅外面驻扎,不会进去破坏九重的计划,对于原本便不喜他们的九重,星君们也是无可奈何,只盼着殿下能早早的记起当年事,他们便也不用如此小心谨慎且还摸不到命门了。

  倘若是在过去,他们坏了规矩,也只是几鞭子的事,星君们如何都挨的过,可现下,他们却摸不透九重的脾气,九重若是给他们来个什么闻所未闻的,他们也只能隐忍着不是,思及九重唇角那抹不明意味的浅笑,星君们只觉得脊背发寒,冷的很,心也慌得很。

  夜里九重做了个梦,很久都不曾做梦了。

  林中漫步,山中野花芳菲,木秀林荫,隐隐藏着袅袅的仙气,倒是个修仙的好地方。

  泉水发出叮咚响声,九重在泉边听闻凄厉的一声长鸣,她定睛一看,只见一只身形巨大的黑豹正叼住一团白花花的小兽。

  “恃强凌弱”九重开口发觉竟是男声,难道这是过去的事么?随着声音一同送出的还有一道白光。

  黑豹吃痛忙松了开了嘴两个起落逃走了,九重走近了些,看见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兽的脖颈处正流出汩汩鲜血,九重顺势坐在地上将小家伙抱起,以手附在它的脖颈处,小家伙感受到了脖子的伤处正在愈合,它吃力的睁开眼,九重看见一双金色的眸子,恢复了些精力的小家伙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九重的手背,九重扯了扯唇角,掌心出现一枚金丹:“吃了它,恢复的能快些,以后打不过要逃,傻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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