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只小可怜啾可是我也好害怕啊_代嫁和亲后我成了团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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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只小可怜啾可是我也好害怕啊

  箭矢与牡丹花落进水里,紧跟着,阮久也掉进了水里。

  湖边假山错落,层层遮掩着,阮久也没看清楚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混账把自己给推下去的,就被湖水淹没。

  完了,他们肯定以为自己是被赫连诛吓到了,才掉进水里的。

  太丢脸了!

  岸边众人疾呼。

  “那是谁?快去喊侍卫来救人啊!”

  “我记得阮家小公子好像会水吧?”

  “来人!快来人!”

  咕噜咕噜——

  阮久躲在水里,不停咕噜。

  他确实会水,年年和萧明渊在城外河里『摸』鱼抓虾,还打水仗,每年起码因此受一次风寒的玉面小蛟龙就是他。

  他原本可以自己起来的,但他刚才脑子一抽,觉得当众落水实在是太丢脸了,不如就假装掉进水里的是块石头,自己躲在水里,等他们都走了,再爬上岸。

  但是岸上的人都知道有人掉下去了,他的计划失败了。

  阮久悔恨的泪水和湖水混在一起。

  犯什么傻?早点上去就好了,非要自作聪明。

  他硬着头皮,刚准备游到岸边,自己爬上去,不麻烦侍卫了。

  忽然听见萧明渊在岸上一边骂人,一边喊他:“阮久!”

  还有“扑通”一声。

  湖水里混入阮久感激的眼泪,好兄弟——

  然后水里又传来了“扑通”一声。

  萧明渊架着阮久的手臂,把他从湖里捞出来,两个人漂在水里,都定住了。

  阮久怔怔地问:“我怎么好像听见两次下水的声音?”

  萧明渊同样怔怔道:“好像……赫连诛在我之前下来救你了。”

  阮久抿了抿唇角:“那你说,他会水吗?”

  萧明渊反问他:“你觉得,草原上会有这么多水吗?”

  “糟了!”

  两个人立马分开去捞赫连诛,这时原本在外面侍奉的侍卫也到了,连忙下水捞人。

  不多时,阮久在水里从身后抱住赫连诛,把他捞出水面。他扭头看了一眼萧明渊:“在这里。”

  春寒料峭,湖水还是刺骨冰冷的。一上岸,太监们连忙拿来厚实衣裳,给他们裹上,请上辇车,送去就近的宫殿换衣裳。

  阮久在水里待着的时候最长,挨的冻最久。他脸『色』惨白,裹着披风,坐在位置上瑟瑟发抖。

  赫连诛拽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极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阮久没有开口,萧明渊抢先道:“你要是不跳下来,他早就上来了,还要浪费时间在下面捞你。”

  阮久踢了他一脚:“别说了。”

  他知道为什么,赫连诛把他当朋友,才这样对他的。

  因为赫连诛把他当做朋友。

  方才在宴会上,阮久好几次假装没看见他。有一次赫连诛吃了一道菜觉得好吃,都端着菜要过去找他了,可他怕事儿,扭头就装没看见,起身就走。

  原本是他做错了。

  也是因为赫连诛把他当朋友,又不知道他会水,才跳下来了。

  阮久道:“刚才有人推我,我才掉下去的。”他不忘向赫连诛强调:“那支箭、根本、吓不到我!”

  萧明渊掀开帘子,吩咐道:“去传我的话,方才在场的人一律不准走,原地等候。”他放下帘子,看向阮久:“你得罪谁了?”

  阮久摇摇头,萧明渊又道:“得亏有我盯着,要不你就……”

  其实每年宫里都会有人“无故落水”,萧明渊不愿意请朋友们来宫里玩耍,也是出于这个缘故。宫里太脏了。

  话还没完,辇车就停下了,小太监扶着几个人下了辇车。

  伺候萧明渊的那个老太监忙前忙后:“快准备热水衣裳!让膳房熬浓浓的姜汤送过来!”

  几个小太监上前,分别围着几个人,就要把他们请下去。

  可是那头儿,赫连诛还攥着阮久的衣袖不肯松开,低着头,面上还都是水,也不知道是湖水,还是别的什么。

  阮久刚要说话,萧明渊就道:“你再拉着他,等会儿他冻风寒了又得赖你。”

  赫连诛听得懂汉话,就是从萧明渊的表情语气都看得出来他在说什么。

  像一头湿漉漉的小狗,恋恋不舍地收回爪子,赫连诛最后还是缓缓地收回了手。

  来不及再说什么,三个人就被小太监围着送去早已预备好的几个房间里。

  阮久剥了湿衣裳,泡进热水里的时候,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

  看来一场风寒在所难免。

  毕竟还是在宫里,他也不好洗太久,泡了一会儿,就匆匆爬出来,擦干净换上衣裳。

  阮久正捏着鼻子,要把姜汤灌下去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句:“赫连使臣,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呢?”

  阮久心道不妙,放下汤碗,上前开门,这才看见赫连诛就站在门口。

  这条小狗洗倒是洗干净了,就是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活像是被他赶出门的。

  阮久侧开身子:“要进来吗?”

  赫连诛这才上前,阮久『摸』了『摸』他的额头,对小太监道:“再拿一碗姜汤来。”

  他关上门,赫连诛又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阮久被他盯得心底发麻,抬手拍了他一下:“你干嘛?”

  赫连诛的汉话也不太利索,这时更是结巴:“软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

  说着说着他就钻进了阮久怀里。

  他比阮久矮一些,双臂环着阮久的腰,脸埋在他的肩上,哭着控诉他:“你一直不理我,我很生气,你太坏了……”

  阮久蹙眉:“你……”

  汉话不太熟练的话,可以不说。

  最后那句话真是歧义十足。

  赫连诛难过极了,抱着他就要哭。阮久抬手拍拍他的后脑勺,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人敲门:“赫连使臣、阮小公子,陛下让你们过去一趟。”

  阮久应了一声,然后把赫连诛推开,帮他抹了把脸。

  好好的一场宴会,弄成现在这样,三个人都下了水,这件事情自然是要惊动皇帝的。

  仍旧是方才宴会的宫殿,杯盘都撤了下去,梁帝端坐于上首,面『色』沉穆。那个叫做阿史那的鏖兀使臣站在他身边,目光却不住地在阮久身上打转。

  萧明渊、阮久与赫连诛三人,穿着冬天的衣裳,裹得像三个球,站——立在下边。

  梁帝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看向萧明渊:“皇儿,你说。”

  萧明渊上前一步:“父皇,阮久是被人推下去的,还请父皇彻查此事。”

  “此事朕自然会查,朕问的是……”

  阮久道:“回陛下,原是赫连使臣与我闹着玩儿,不想有人趁机推了我一把,我才掉入湖中。那时八殿下碰巧经过,听见公子们呼救,才出手相助。”

  总不能说萧明渊是刻意守着他的,所以阮久把事情经过稍微美化了一下。

  就是便宜了萧明渊,给了他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名头。

  梁帝又看向赫连诛:“那……赫连使臣为何也下了水?”

  阮久抿了抿唇角:“赫连使臣以为是自己害得我落水,心中过意不去,想要下水救我。”

  “你倒是人缘儿好。”梁帝拍了一下膝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大冷天的,朕的皇子、鏖兀的使臣都为你下了水。”

  阮久不愿在宴会上冒头,却不想这回,直接在皇帝面前『露』脸了。

  他再机灵,也不过才十六岁,而梁帝久居高位,说话一字一顿的,威慑『逼』人。

  阮久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答,想了一会儿,才俯身作揖:“八皇子与赫连使臣都是正直之人,无论今日是谁落水,他们都会……”

  萧明渊再上前一步,把阮久拉到身后:“父皇,目前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那个推阮久下水的人,你在这里吓唬阮久做什么?”

  他是皇帝的晚来子,皇帝最偏宠他。他这样说话,梁帝也不恼,『摸』了『摸』胡须,只道:“那好,你先去查,看是谁把阮久推下水的。”

  萧明渊拉着阮久要走,赫连诛的目光跟着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过去。

  阿史那上前几步,走到梁帝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梁帝瞧着阮久,也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是不错。”

  于是他对萧明渊道:“皇儿,你自己去查,阮久留下,朕还有些事情问他。”

  阮久与萧明渊同时想到那件要命的事情,交换了一个眼神。

  “父皇,阮久是被推下去的那个人,他不跟我去查,我怎么查得出来?”

  萧明渊强要拉他走,阮久回头瞥了一眼阿史那——赫连诛年纪还小,来永安就是来玩儿的,鏖兀和亲的事情,就是阿史那在主持。

  而阿史那从他一进来就盯着他瞧,方才和梁帝说话,大约就是在梁帝那儿,要把他给定下来。

  现在要走恐怕是走不得了,若是留下争辩两句,或许还有转圜的生机。

  于是阮久推开萧明渊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萧明渊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回去:“阮久?”

  下一秒,阮久往前一倒,被赫连诛接住了。

  阮久脸『色』『潮』红,额头滚烫,倒下的时候,还顺便拍了一下赫连诛的脸。

  就赖他刚才打搅,害得自己连姜汤都没喝完。

  不过也得亏他方才没喝完姜汤,风寒这不就来了吗?

  赫连诛抱着他眼眶微红,也要哭了,把他抱在怀里摇摇,哽咽着喊他:“软啾!”

  阮久闭着眼睛,往边上挪了挪。这小狗要是敢把眼泪抹他衣服上,等他醒了就找他算账。

  但是赫连诛强硬地把他抱紧了。

  阮久原本是想装晕的,但如果这样,就是欺君之罪了。

  然后他就真的晕了。

  赫连诛自责极了,抱着他又要哭。萧明渊则出去喊人:“都给我滚进来!”

  一群太监忙不迭跑进来。

  “还不去找太医!”

  于是一群太监又乌泱泱地往外跑。

  萧明渊简直无语:“蠢材,来几个人!”

  梁帝与鏖兀使臣阿史那看着殿中的情形,各有所思。

  阿史那道:“陛下,阮家小公子确实不错,而且难得使臣喜欢。”

  梁帝不置可否,见萧明渊发怒,微微沉声道:“好了,你骂他们有什么用?把人送去偏殿,请太医。再……”梁帝看了一眼阿史那,最后道:“请阮家人进宫,朕有要事相商。”

  萧明渊当即便想到和亲的事情,猛地抬起头,连眼睛都瞪大了:“父皇?!”

  “他们家小儿子在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也得让人家进来看看,给人家一个交代,还不快去?”

  萧明渊后撤一步:“……是。”

  阮久再醒来时,已经是夜里了。

  有人正往他的额头上放温热的『毛』巾,他只觉得自己身上发软,陷在太过柔软的被褥里,连动一动手指都骨节酸疼。

  他睁开过分沉重的眼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赫连诛。

  他坐在床边,挽着衣袖,正把阮久额头上的『毛』巾摆正,见他醒了,又吸了吸鼻子。

  随后兄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醒了?”

  “哥?”阮久原本糊糊涂涂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挣扎着要坐起来,自然是没能成功。

  “觉得怎么样?先吃点东西,然后喝『药』……”

  阮久看着周围陌生的布置,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他嗓音沙哑,语气却坚定:“哥,我想回家。”

  “好,等明天一早就回去。”

  “现在就要回去。”不知是否因为眼眶也烫得厉害,阮久说着话就要流泪。

  “现在宫禁了,出不去了。”阮鹤帮他掖好被子,“等明天一早,宫门一开,我们就回家。你先吃点东西。”

  阮久摇头,阮久温声细语地哄了他好一会儿,才哄得他肯吃点东西。

  他吃了点东西,稍微有了些精神,才有脑子去想别的事情。

  “他怎么也在这里?”阮久看了眼赫连诛。

  床边最近的位置被赫连诛占了,阮鹤也只能坐在边上。

  阮鹤无奈摇头,轻声道:“赶不走。”

  赫连诛见阮久看他,坐得更直了,一副坚决不走的架势。

  阮久没什么精神和他计较,懒得管他,转回目光:“哥,爹娘呢?他们也过来了?”

  “嗯,陛下召见,过去面圣了。”

  阮久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鏖兀那边总不会这么心急吧?总不会他还病着,就火急火燎地要提和亲的事情吧?

  他抬起头:“哥,我……”

  他想向兄长坦白一切,要开口时,却又停住了。

  绝不能让兄长知道。倘若鏖兀非去不可,兄长一定会二话不说就代替他去。

  他应该向爹娘坦白。

  没多久,阮家夫『妇』也匆匆赶回来了。阮久才喝了『药』,正坐在床上『揉』肚子。

  阮久看他们的表情,猜想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和亲的事情。

  一家人围在阮久身边,给他披上衣裳,掖好被子,问他感觉如何,还要不要再请太医过来看看。

  阮老爷见他好些了,刚要数落他:“就不该让你来,你看看……”

  话还没完,他就被阮夫人一肘子推到一边:“你别吵吵我儿。”

  阮老爷收敛了不悦的神情,缓和了表情,又走上前,问了阮久一句:“要不爹出门给你买点糖吃?”

  阮夫人道:“他发着热呢,吃什么糖?去去去。”

  阮老爷在边上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时候才看见一边的赫连诛。他太过安静,以至于阮老爷没有发现。

  “哎哟。”阮老爷跳起来,“他怎么还在这儿呢?”

  阮鹤道:“请不走。”

  阮老爷重新坐下,对赫连诛点了点头:“使臣有礼。”

  阮久提醒道:“爹,他不太听得懂汉话。”

  他这样说,阮老爷便用鏖兀话问了声好,阮久十分惊奇:“爹,你也会说鏖兀话!”

  阮老爷得意道:“你爹我有什么不会的?从前在西北做生意的时候学的,你娘还是……”

  “你别臭显摆了行不行?”阮夫人给阮久理了理耳边的头发,“都这么晚了,把儿子又弄精神了,你让他等会儿怎么睡?”

  阮老爷不敢反驳。阮久笑了笑,勾了勾娘亲的衣袖:“娘,我有点事情想跟爹说,你们先去睡吧。”

  阮夫人看了看这父子二人,再帮阮久拢了拢衣裳,就要出去,温声道:“那说完话就睡。”她转头对阮老爷道:“走的时候给儿子吹灯,别让他下床,接了寒气。”

  阮老爷连连点头:“是是是。”

  阮夫人与阮鹤都要走,阮久转头,见赫连诛竟还坐在原处,抬手拍了他一下:“你还不走?”

  赫连诛坚决地摇头。

  阮久推他:“我和我爹说话,你明天再来。”

  赫连诛还是不肯走,最后阮久道:“我不生气了。”

  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得了这句话,赫连诛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房里只剩下阮久与父亲,阮久酝酿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开了口,慢吞吞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父亲。

  “鏖兀使臣第一次进京的那天下午,在客满楼里,八皇子就把和亲的事情告诉我了。”

  “前几天打马球,他又告诉我,宫里有宴会。我回到家那天,就看见那几个太监来家里送了帖子。”

  “我就……”

  阮老爷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阮久摇头:“我要是告诉你,你就不会让我过来了,说不准、今天落水的就是哥哥了。”

  “你哥可比你谨慎多了。”

  “我哥来了,宫里也有湖,我哥再谨慎,也防不住别人把他推下去。”阮久使劲摇头,“而且哥哥会被选上的。”

  “那么多的公子,哪里就能选上他了?”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就不行。”

  阮老爷坐在床边,抬手揽住他的肩,男人之间一般相处,拍了拍他的肩,低声感慨道:“你也长大了。”

  阮久摇头,低头用手指戳着被面上的花纹。

  阮老爷等着他开口,许久许久,才听见他说:“我不想让哥哥来,可是……”

  “可是我也好害怕啊!”

  阮久最终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用手背使劲擦眼睛,试图在阮老爷发现之前把眼泪擦掉。

  阮老爷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拍拍他的后背。

  去他娘的男人之间相处,这是他的宝贝小儿子,还没长大的!永远不长大的!

  “没事了,没事了,爹知道了,这件事情交给爹处理,你和你哥一个都不送走,绝不送走。”

  阮久靠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哭得直打哆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阮老爷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再三保证:“小久别怕,天塌下来还有爹替你们撑着呢。回家回家,明天一早爹就带你回家。”

  他一边哄着,一边看着怀里的小儿子,叹了口气。

  他这个小儿子,从小就是娇养着长大的,比永安城中的姑娘家还要精细。家里和睦,都一心一意地宠着他,交的朋友们虽说纨绔了些,可也都是再正直不过的。

  他从没见识过什么阴谋诡计。

  这回一进宫,就被人推下水,他何曾经历过这些腌臜事情?自然是要害怕的。

  一个人实在是扛不住了,才想着要跟他说说,也难为他撑到现在。

  好一会儿,阮久才缓过来,阮老爷道:“你快睡吧,你再不睡,你娘又要骂我了。”

  “嗯。”阮久拽着被子,在床上躺下,看着父亲,想要再向他确认一遍,“爹,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家。”

  “对,明天一早就回家。”阮老爷帮他放下帐子,“快睡,要不要我让你哥过来陪你?”

  “不要。”阮久抹了把眼睛,“他会看出来的,你不许告诉他。”

  “那好,你有事情就喊爹。”

  阮老爷回身吹了蜡烛,最后一句话是:“有什么事情是你爹我做不到的?”

  阮久还发着烧,又哭了好久,心绪不宁,闭上眼睛也睡不着,『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然后阮老爷就把他喊醒了。

  他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阮老爷把他扶起来:“走,爹带你回家,回家再睡。”

  阮夫人一边帮阮久穿衣裳,一边问阮老爷:“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急?”

  阮老爷拿过阮鹤手里的鹤氅,把阮久给裹上,然后把他背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儿子认床。”

  殿中伺候的小太监们,仿佛接到过谁的吩咐,务必要把阮家人,特别是阮久,留在宫里。

  一群人乌压压地跪倒一片。

  “阮老爷,小公子还病得这样厉害,恐怕是受不得途中颠簸,还是暂留几日,等小公子好些了再……”

  “我儿认床,在宫里住不惯,我要把他接回去养病。昨日是因为宫禁,才没来得及出宫,今日宫门开了,自然不敢多加打搅。请公公禀报陛下,我先带着儿子回去了,等把我儿送回家安置好,我再进宫,向陛下谢恩请罪。”

  可那群太监又哪里敢放他走?阮老爷往外走一步,他们也跟上一步,就这样跟着。

  正巧这时赫连诛也来了。还是大早上,手里提着带给阮久的东西过来看他,就撞见了这一幕。

  阮老爷因为他是鏖兀使臣的缘故,想着他肯定也与和亲的事情有关,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背着阮久就从他身边绕过去了。

  赫连诛的目光追着阮久,什么话也没说,却对那群太监道:“滚回去!”

  这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第一句汉话,因为这群太监听不懂鏖兀话。

  太监们一愣,进退两难,对上赫连诛狼一般凶狠的目光,都退回去了。

  赫连诛抬脚跟上阮老爷。

  他们还要出宫门,宫门前还有侍卫。

  阮老爷背着阮久,在赫连诛的护送下,顺利出了宫门。

  把阮久送进马车的时候,阮老爷才算放下心,他回头对赫连诛说了一声“多谢”,用鏖兀话。

  赫连诛还想跟着他们走,但是被阮老爷请走了。

  马车里,阮久靠在娘亲身边,仍旧昏昏沉沉的。

  阮老爷按住他的脑袋,非要他靠着自己:“有你爹我在……”

  阮夫人拍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嘘,睡着了。”

  阮久抱着父亲的手臂,双眼紧闭,沉沉睡去,睫『毛』被眼泪打湿,结成一绺一绺的,微微颤抖。

  阮夫人笑道:“还真是认床,连自家的马车都认。”

  阮老爷但笑不语,搓了搓阮久的手臂。

  天塌不下来。

  赫连诛站在宫门前,看着阮家的马车走了,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这是梁国的皇宫,他本不该在梁国皇宫里这样做的。

  如果这是阮久的愿望,赫连诛会帮忙实现的。

  可是阮久就这么不想做他的王后吗?

  赫连诛有些憋闷,阮久的朋友太多了,他不是来得最早的那个,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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