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人妇_笼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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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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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徽脸皮薄,向来经不起调笑。

  萧骏驰知道,他要是再逗傅徽两句,这个文质彬彬的家伙便会落荒而逃了。

  于是,萧骏驰终于放过了傅徽。

  “赠你花椒,那你可莫要辜负了别人。”他悠悠地说一句,便转身朝着自己旧时所居的庭院走去:“既是窈窕佳人,那也无甚奇怪的。”

  傅徽呼了一口气。

  儒雅的部下微躬身,礼送萧骏驰缓步离开。

  萧骏驰有些许时日没回竞陵了,以至于这府邸中的一石一木,看着都有些陌生。好在覆雪如银,倒也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不损他的兴致。

  兰姑姑正站在院口。

  她打着一柄伞,臂挂一袭轻氅,乌冠下的霜发好似被雪染开一般。

  远远地,她看见萧骏驰的身影,便露出责备之色来,厉声道:“王爷怎的不带伞?”

  大魏上下,胆敢以这样语气对待萧骏驰的,也只有她一人。

  萧骏驰不改神情,悠然道:“难得可以独赏雪景,撑一把伞,岂不煞风景?”

  兰姑姑微噎,一副气恼又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萧骏驰轻拂一下袖上残雪,推开屋门。

  屋内有浅淡的都梁香气,青花香炉的漏隙中逸出一缕薄淡的白,似炉上的玲珑五云与蓬莱海波飘然而出。

  萧骏驰走到香炉前,止步。

  伴着脚步声,他状似不经意地散漫道:“后日便把婚仪办了吧,待成了婚,我便回太延去了。”

  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兰姑姑蹙起了眉。

  “王爷,婚仪哪是如此简单的事?”她收起伞,一副忧虑模样:“更何况是半掌国祚的王爷您娶妻成婚。如无十天半月的准备,怕是不太像话。”

  萧骏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香盖,道:“不像话也无妨。后天办了便好。”

  他眼眸半阖,话语里夹杂着两三分无所谓的懒散。系在发上的赤色小珠摩挲过玄色衣领,又归落于他墨色的发中。

  兰姑姑看他这幅模样,知道他是不会再改变自己的主意了。

  她一早就对姜灵洲说过,一旦萧骏驰认定了的事儿,便是当今圣上也不能改。

  只是不知道,他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如此匆忙地想要娶姜氏为妻?

  兰姑姑这样想着,低低地应了喏。

  不消半天,萧骏驰后日便要要与姜灵洲完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竞陵王府。

  因着时间紧迫,仆役们便手忙脚乱地装点起王府来。大红的绸子、艳色的灯笼,一夜间便挂满了王府,倒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在这片喜气里,姜灵洲却愈发地惴惴不安起来。

  她一旦想到萧骏驰看着她的眼神,便觉得背后有些冷。

  她在华亭宫中,也遇到过无数贵胄豪族,可就算是治国天子,也谨遵礼节。而萧骏驰却与他们全然相反,目光总是逾越得很。

  他那带着兴趣的、肆意打量的眸光,便像是野狼在盯着已落入陷阱的猎物一般。

  说得通俗些,那大抵是一个猎人,在瞧见了自己的盘中餐时才会露出的眼神吧。

  她看着屋外侍婢往来如鱼,内心却不由想起出嫁前兄长与妹妹说过的话来——皇兄告诉她,萧家人怕是会视她为眼中钉;而二妹妹则告诉她,魏人蒙昧粗野得很,弟承兄妻、母发异子,令人胆寒。

  如是,慌乱之情便更甚。

  可一旦思及故国与父兄,她便又镇定下来。

  既然嫁给萧骏驰,便能换来故国安泰,她又有何惜呢?

  不知不觉间,时间便过去了。

  第三天的卯时,她便被白露和蒹葭喊了起来,坐在妆镜前梳妆打扮。

  兴许是为了令那萧骏驰不要瞧轻她,两位婢女下了狠心地使劲打扮她,恨不得将所有的朱钗都一股脑儿堆在她头上。姜灵洲好一番阻止,才让自己的脑袋轻了一些。

  她抿了水红色的口脂,用食指抹匀唇上的颜色。白露俯在她耳边,认真道:“公主,来,大声地和我念,‘八百标兵奔北坡’!”

  姜灵洲:……?

  白露:“这样,才能让唇色均匀!”

  姜灵洲:……

  姜灵洲非常主动地取过纱扇遮在面孔上,表示自己不想理会白露。

  妆成,衣罢,她静静地坐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楝花院外似是极热闹,远远地传入她的耳畔。天色渐转,日光西去。终于,兰姑姑来扣她的门,在门外道:“请新妇出门槛。”

  姜灵洲以手张扇,跨出楝花院。

  萧骏驰权势滔天,可他的婚仪却未邀任何人请来。原本应有齐聚一堂、迎妇催妆的高朋宾客,可此刻的楝花院外却只有仆婢侍女。

  想来也是,竞陵王府只有两日时间匆匆准备婚仪,既来不及印发请帖,也来不及广而告之。

  描金刺银的赤色嫁衣,曳着如云长裾,迤逦拖行过降雪未净的青石小径。

  红衣白雪,两相映衬,愈显艳丽。

  纱扇扇骨半开,朦胧掩去嫁娘面容,只余她一双曼如山越素川的眼。自发旋向额间垂落的一小枚宝石花扣,雕着微颤的金叶,一闪一晃,似沾了日辉天影。

  婢子迎她到青芦,萧骏驰则早已在那儿等她。

  虽是大婚之日,可他却并未穿红衣。大概他穿习惯了玄鸦之色,纵使是这样的大喜之日,也只穿着寻常的衣袍。那模样,便像是刚从朝堂上归来一般。

  若说有哪儿不太一样,那便是他一直按着自己指上玉渫,久久不肯松开。

  好在,他生得模样好。便是身无锦衣华裘、玉冠博带,也足矣;又兴许加了那身一羽千金的俗物在他肩上,还会折了他的气度。

  萧骏驰看到她慢慢而来的身影,便扬起了唇角,笑道:“王妃,许久不见。”

  他虽竭力故作沉静,可眼里却有一分与外表和年龄不符的得意,仿佛是个玩笑得逞了的孩子。

  姜灵洲差点在纱扇下笑出声来——看萧骏驰这幅得意模样,莫非萧骏驰真以为他骗到她了?

  兰姑姑主婚,请了傅徽来催妆。年轻的儒雅将军看到萧骏驰成婚,竟比自己成婚了还要紧张,正儿八经地对姜灵洲念着催妆词。

  “今嫁新妇,出来青芦;逢尔良人,施以酒黍……”

  傅徽念催妆词的时候,宋采薇便在远远地角落里站着。

  她平常便爱穿着一身红,今日愈发显地明艳。连带着那素白的面庞,都染上了几分喜色。

  她远远地站在一角,扶着阿茹的手臂。礼乐声同傅徽的催妆声落入她的耳畔,令她渐渐展露出浅淡的笑来。

  细白的牙齿,像是小雪块一般可爱。

  阿茹趁机凑在她的耳旁,低声说道:“小姐,你嫁给傅将军的时候,一定也有这么好看。”

  于是,宋采薇便有些扭捏了。她问:“……有多好看?”

  “好看极了。”阿茹仔仔细细地看着站在萧骏驰身旁的姜灵洲,道:“比天空里的太阳还引人注目。新郎官看着新娘子,一直一直看着,都没转开过。”

  青芦内一阵热闹。

  一拜——

  二拜——

  三拜——

  姜灵洲被引向了洞房。

  她本用双手张扇,可她的夫君偏偏要夺去她一只手,牵着她向前行去。

  如此,她只能单手执着纱扇。

  她那夫君的手掌有些灼人,让她有些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可她一缩手,萧骏驰便握得更紧;甚至于,刻意用拇指去按一按她柔嫩的掌心,好似在逗弄着一只小宠物一般。

  自青芦,至洞房,短短一段路,竟好似走了一整天般漫长。

  许久后,她才跨过了门槛,步入洞房中。

  她的鞋履甫一落地,便觉得身子一轻,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彩烛高烧,陡然变为了屋顶的漆画房梁。

  原来是萧骏驰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他身量高大,抱起一个纤瘦轻盈的姜灵洲,自是轻轻松松,不在话下。

  他抱便抱了,抱着她时,还蹙着眉,状似嫌弃般轻啧道:“真小。”

  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小。

  姜灵洲横在他的怀中,勉勉强强将扇子继续遮在面前,这才没坏了魏人嫁妇时的礼节。可萧骏驰却好似毫不在意礼节一说,单手便要拨开她面前的纱扇。

  “王爷,这于礼不合。”姜灵洲别过了头。

  “……”萧骏驰面色微沉。

  他将姜灵洲放在喜榻上,折身去闭了房门,将屋外的热闹纷繁尽数阻隔,这才慢悠悠走回来。一边走,他一边道:“那我作一首却扇诗,总可以了吧?”

  姜灵洲点头。

  魏人嫁妇时,嫁娘张扇掩面。待至洞房,新郎作却扇诗数首,新娘方可移扇相见。作诗愈多,则嫁娘愈矜贵。

  萧骏驰低垂眼眸,捻着手上扳指,静了下来。

  许久后,他复才张口,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他念得竟是《般若心经》一节。

  姜灵洲:……???

  这是哪门子的却扇诗(╯‵□′)╯︵┻━┻

  大概是姜灵洲的眼神实在微妙,萧骏驰独自低低笑了起来。他且笑着,道:“王妃莫要怨我,实在是夫君我不懂风花雪月、舞文弄墨,作不出却扇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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