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出事
两个人肩并肩来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姚窈站在洗手台边，低着头，把自己衣服下摆揪起来,拽到水龙头下面冲。刚下课的洗手间里还没什么人，安静的空间中，只有水流冰冷的哗哗声和水珠滴落在瓷砖上的声音。
朴青野拿了包面巾纸，站在一旁等待。和姚窈一路走过来,她心里郁闷的情绪也消减了大半,尽管仍然为这个女孩若无其事的表现而不痛快,朴青野却打定主意,不在姚窈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介怀。
——仔细想想,除了那个什么同性依恋之类的复杂名词，姚窈确实也没有说出其他奇怪的话、做出过分的举动。虽然未经许可忽然抱了上来……她们之前,好像本来就抱过几次？
……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耿耿于怀呢？
朴青野烦躁不已，抱着胳膊,在地面上蹭了蹭脚尖。
姚窈揪着短袖校服的下摆，整个人都快倚靠到洗手台上了,白色校服被扯高,在她身上绷得紧紧的,脊梁和后腰线条毕露,是年轻女孩青涩优美的身体曲线。
朴青野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不自觉舔了一下嘴唇,皱着眉头问：“好了吗？”
“我、我马上！”姚窈被她催得着了急，匆匆忙忙把脚踮得更高，单手扯起自己的衣服往水龙头下塞，“对不起对不起，朴青野你再等一会儿……”
校服本来就不宽大,往上揪了一把，立即遮不住身体，从衣服底下漏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腹来。姚窈生得匀称，带着十六七岁年纪特有的纤细，校服罩不住的那段腰身白得晃眼，衣服空落落地悬在身上晃荡，荡得人头晕眼花。
“哎呀！”她小小地惊叫了一声，低头捏着自己的衣服，鼓起两颊，“水太大了，到处都溅上了……”
朴青野唉了一声，唰唰抽出两张纸，抓着姚窈的胳膊肘，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弯下腰，用纸按住整片被凉水浸湿的衣服。
“拿你没辙……”果酱的痕迹洗干净倒是洗干净了，朴青野把那块湿答答的衣服攥成一团，用纸巾包住，试图吸掉一点水渍，“姚窈，你到底是真的笨，还是故意的啊？”
见朴青野已经没有生她气的意思，姚窈便不吱声了，只是乖乖地垂着脑袋笑，甚至大着胆子伸出手，用手掌很轻地碰了一下短发女孩的头顶。
朴青野用纸擦了半天，松开手时，校服垂落下来，皱巴巴贴在姚窈身上。这件短袖白衬衫衣料很薄，平时就透得能看见内衣的轮廓，被打湿以后贴着腹部，更是隐隐透出一点肉色。
“朴青野，”女孩清凌凌的声音带着调侃意味从头顶传来，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有点回声，“你在看哪里呀？”
朴青野顿时僵了僵，直起腰来，瞪了姚窈一眼。
这家伙总是冷不防蹦出几句出人意料的玩笑，防不胜防，每每叫她招架不住，无从回答。朴青野忍了半天才没让自己露出难堪的表情，一边转头往外走，一边沉下声音：“行了，去外面晒会儿太阳晾晾衣服吧。”
姚窈的嘴角还抿着一点柔柔的笑，跟紧几步追上来，主动牵住朴青野的手。
两个人迈出门到了拐角，早上的阳光倾泻而下。朴青野在脑海里斟酌了几番，对着身边的女孩开口：“姚窈，其实刚才大课间的时候，我……”
身边走过几个刚从男厕所里出来的男生，过道很窄，最左边那个人的肩膀径直和她撞上。
“……！”朴青野冷不防被挤兑了一下，整个人一趔趄，随即站稳脚跟。
撞人的那个男生连一声歉也没道，和他勾肩搭背的几个同学甚至看热闹似的回过头，伸长脖子，探究的目光往她们俩身上乱扫，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朴青野压着心底直往上窜的那股火，皮笑肉不笑，冷冷地问：“怎么，看我们长了眼睛，羡慕啊？”
最中间的男生厚着脸皮来了句：“我们羡慕你啊！”
男生一笑，咧了一嘴白晃晃的牙，随即被旁边的哥们挥手拍了一把。手掌砸在肉实的地方，砰地一声闷响，前面的那排男生便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乱七八糟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教学楼这一侧的平静。
有人还压低了声音议论：“是她吧……”
“管那么多干嘛，八婆，你是不是也想……”
几个人之间再度爆发出一阵笑声和骂声，有个男生往朋友肩膀上猛锤了一拳，他们嘻嘻哈哈厮打，跑向教学区的走廊。
朴青野望着男生们远去的背影，表情显得有些阴沉。
“朴青野，别管他们好了……”见她这副模样，姚窈有些怕了，小心翼翼捏了捏朴青野的手掌，轻声安抚，“像那样没礼貌的人说话都很难听的，你别生气好吗？”
女孩的手心又软又温热，朴青野只得叹了口气，妥协地冲对方点头。但她心里清楚，遇到这样的事情，最无助也最痛苦的人并不会是自己，而是眼下温温柔柔牵着她手的姚窈。
这个女孩太敏感细腻，虽然玩闹起来活泼狡黠，真的难过的时候，却往往憋在心里什么也不说，怕给别人添麻烦讨嫌，只是自己忍着。偶然能撬开她的嘴巴，也是在时机和氛围都恰到好处的时候。
“你啊，”朴青野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拂了一下，“有时候也硬气一点，别让人家觉得你太好欺负，行不行？”
“那……”姚窈握着她的手不松开，“在那以前，朴青野会帮我吗？”
片刻的安静，她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
“朴青野——！”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极其焦急的呼喊，两人被迫终止了对视，同时回过头。
高声叫着朴青野名字的人是秦洲，高高瘦瘦的男生刚冲出洗手间，差点在脏兮兮的瓷砖上打了滑，一路朝两个女孩匆匆奔来。他在朴青野面前猛地刹住脚步，胸膛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奔跑而剧烈起伏，前几声居然哑了，张大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朴……朴……朴青野，”男生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出……出事……”
看到发小这副紧张得快要晕厥的模样，朴青野立刻明白，秦洲多半真的是发现了什么让他震惊到不能自己的事情。
这个男孩子从小就心理素质很差，一受惊就结结巴巴，表达什么都不流畅。她连忙反手抓住秦洲的小臂，直视着他的眼睛，用镇定的声音说：“你先冷静一下，喘口气，别急。
男孩闻言，做了个用力的深呼吸。他吸气吸得太使劲，朴青野都快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稀薄起来，她握着秦洲左臂的那只手略微偏移了一下，忽然间在他捏成拳的手掌边碰到一角又薄又硬的东西。
过了一秒钟，朴青野立即反应过来，秦洲手里攥着一张卡片。
“说吧，”朴青野直勾勾望着他，声音沉下来，“到底怎么了。”
秦洲却越过他的肩膀，看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姚窈。
“别、别让姚窈……”他气喘吁吁，凑到朴青野耳边，努力试图放轻声音，“让她离我们远点，千万……”
察觉到背后的衣服被惶恐地抓紧，朴青野下意识侧了一下身体，作出回护的姿势。她蹙着眉，又低又急地回话：“你能不能别在她面前——啧，算了，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洲的声音高起来，他一边着急替自己辩解，一边频频去瞥已经流露出胆怯之色的女孩，“姚窈，我真的，你——你能不能先走开……”
三个人僵持在原地，气氛因为秦洲急迫的语气显得愈发紧绷，空气里仿佛都充斥着心脏一下一下猛烈跳动、冲击鼓膜的声音。
权衡半晌，朴青野终于选择了让步。她长长呼了一口气，回过头，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试探身边的人：“姚窈，秦洲和我有点事情要说，你现在能不能暂……”
在看到姚窈表情的同时，朴青野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孩的神色发生了剧变，从仅是怯意，到满面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愕然。姚窈两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整个人都贴了过来，眼睛却死死盯着正对面的秦洲，视线落在他手中被捏得变形的卡片上。
她正在无法遏制地发抖。
“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秦洲的声音比两个女孩先带上了哭腔，“我们楼层满了，我跑到你们这层的洗手间……我刚刚看到这个就急着跑出来，已经撕了扔了好几张，可是满墙都……满墙都……在我前面，好像有几个男生……”
他手里的卡片皱得越来越严重，红黄相间的色彩庸俗又充满脂粉味，隐约能看见上面印刷粗劣的大字，就像脏污巷子里随时可见的小广告，见了就触目惊心。
朴青野隐约从他混乱不堪的叙述里捋出点头绪来，森森凉意慢慢沿着脊梁骨往头顶窜。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看见了什么？”
“我——我，”秦洲连着倒吸了几口气，说话的逻辑好歹通顺了些，“一看就是假的，真的很明显，但是还是……说不定是那些人的报复……”
朴青野吼出声来：“快点告诉我！！”
秦洲手里卷成一团的小卡片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轻轻滚动了几下。
“朴青野，”他小声说，“你，你先答应我，别冲动。”
朴青野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反应过来，一脚把那个纸团踢远，立刻把右臂反到身后，保护一般抓住了姚窈搭在自己背上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朴青野：正在揍过去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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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拿了包面巾纸，站在一旁等待。和姚窈一路走过来,她心里郁闷的情绪也消减了大半,尽管仍然为这个女孩若无其事的表现而不痛快,朴青野却打定主意,不在姚窈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介怀。
——仔细想想,除了那个什么同性依恋之类的复杂名词，姚窈确实也没有说出其他奇怪的话、做出过分的举动。虽然未经许可忽然抱了上来……她们之前,好像本来就抱过几次？
……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耿耿于怀呢？
朴青野烦躁不已，抱着胳膊,在地面上蹭了蹭脚尖。
姚窈揪着短袖校服的下摆，整个人都快倚靠到洗手台上了,白色校服被扯高,在她身上绷得紧紧的,脊梁和后腰线条毕露,是年轻女孩青涩优美的身体曲线。
朴青野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不自觉舔了一下嘴唇,皱着眉头问：“好了吗？”
“我、我马上！”姚窈被她催得着了急，匆匆忙忙把脚踮得更高，单手扯起自己的衣服往水龙头下塞，“对不起对不起，朴青野你再等一会儿……”
校服本来就不宽大,往上揪了一把，立即遮不住身体，从衣服底下漏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腹来。姚窈生得匀称，带着十六七岁年纪特有的纤细，校服罩不住的那段腰身白得晃眼，衣服空落落地悬在身上晃荡，荡得人头晕眼花。
“哎呀！”她小小地惊叫了一声，低头捏着自己的衣服，鼓起两颊，“水太大了，到处都溅上了……”
朴青野唉了一声，唰唰抽出两张纸，抓着姚窈的胳膊肘，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弯下腰，用纸按住整片被凉水浸湿的衣服。
“拿你没辙……”果酱的痕迹洗干净倒是洗干净了，朴青野把那块湿答答的衣服攥成一团，用纸巾包住，试图吸掉一点水渍，“姚窈，你到底是真的笨，还是故意的啊？”
见朴青野已经没有生她气的意思，姚窈便不吱声了，只是乖乖地垂着脑袋笑，甚至大着胆子伸出手，用手掌很轻地碰了一下短发女孩的头顶。
朴青野用纸擦了半天，松开手时，校服垂落下来，皱巴巴贴在姚窈身上。这件短袖白衬衫衣料很薄，平时就透得能看见内衣的轮廓，被打湿以后贴着腹部，更是隐隐透出一点肉色。
“朴青野，”女孩清凌凌的声音带着调侃意味从头顶传来，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有点回声，“你在看哪里呀？”
朴青野顿时僵了僵，直起腰来，瞪了姚窈一眼。
这家伙总是冷不防蹦出几句出人意料的玩笑，防不胜防，每每叫她招架不住，无从回答。朴青野忍了半天才没让自己露出难堪的表情，一边转头往外走，一边沉下声音：“行了，去外面晒会儿太阳晾晾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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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迈出门到了拐角，早上的阳光倾泻而下。朴青野在脑海里斟酌了几番，对着身边的女孩开口：“姚窈，其实刚才大课间的时候，我……”
身边走过几个刚从男厕所里出来的男生，过道很窄，最左边那个人的肩膀径直和她撞上。
“……！”朴青野冷不防被挤兑了一下，整个人一趔趄，随即站稳脚跟。
撞人的那个男生连一声歉也没道，和他勾肩搭背的几个同学甚至看热闹似的回过头，伸长脖子，探究的目光往她们俩身上乱扫，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朴青野压着心底直往上窜的那股火，皮笑肉不笑，冷冷地问：“怎么，看我们长了眼睛，羡慕啊？”
最中间的男生厚着脸皮来了句：“我们羡慕你啊！”
男生一笑，咧了一嘴白晃晃的牙，随即被旁边的哥们挥手拍了一把。手掌砸在肉实的地方，砰地一声闷响，前面的那排男生便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乱七八糟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教学楼这一侧的平静。
有人还压低了声音议论：“是她吧……”
“管那么多干嘛，八婆，你是不是也想……”
几个人之间再度爆发出一阵笑声和骂声，有个男生往朋友肩膀上猛锤了一拳，他们嘻嘻哈哈厮打，跑向教学区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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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别管他们好了……”见她这副模样，姚窈有些怕了，小心翼翼捏了捏朴青野的手掌，轻声安抚，“像那样没礼貌的人说话都很难听的，你别生气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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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神色发生了剧变，从仅是怯意，到满面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愕然。姚窈两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整个人都贴了过来，眼睛却死死盯着正对面的秦洲，视线落在他手中被捏得变形的卡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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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秦洲的声音比两个女孩先带上了哭腔，“我们楼层满了，我跑到你们这层的洗手间……我刚刚看到这个就急着跑出来，已经撕了扔了好几张，可是满墙都……满墙都……在我前面，好像有几个男生……”
他手里的卡片皱得越来越严重，红黄相间的色彩庸俗又充满脂粉味，隐约能看见上面印刷粗劣的大字，就像脏污巷子里随时可见的小广告，见了就触目惊心。
朴青野隐约从他混乱不堪的叙述里捋出点头绪来，森森凉意慢慢沿着脊梁骨往头顶窜。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看见了什么？”
“我——我，”秦洲连着倒吸了几口气，说话的逻辑好歹通顺了些，“一看就是假的，真的很明显，但是还是……说不定是那些人的报复……”
朴青野吼出声来：“快点告诉我！！”
秦洲手里卷成一团的小卡片啪嗒一下掉在地上，轻轻滚动了几下。
“朴青野，”他小声说，“你，你先答应我，别冲动。”
朴青野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反应过来，一脚把那个纸团踢远，立刻把右臂反到身后，保护一般抓住了姚窈搭在自己背上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朴青野：正在揍过去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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