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男孩子？
没等到秦洲的电话,朴青野只得蹬着自行车，在巷子里七拐八拐。身后四五个被激怒的混混越追越紧，他们也学了聪明,随手捡起路上的杂物就往前扔，一边叫骂，一边试图把车逼停。
小县城里游手好闲的学生不少，在学校里欺压同学横惯了,放话吓人都不带脑子,哪里吃过这种瘪。朴青野这回耍了他们一大圈,要是真被逮住,绝对跑不了一顿揍。就算侥幸逃走,恐怕以后在学校也会借机被找碴。
朴青野深知，面子大过天的小混混就像缠人的水蛭,要么别惹，要么索性发点狠,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个好欺负的家伙。
想用后一种办法,她还需要一点点耐心。
但当第二个瓶子破空从身后砸来的时候,朴青野已经彻底忍无可忍——
它砸在了姚窈身上。
不是玻璃酒瓶,而是空的塑料可乐瓶,准头很差，下坠的时候也势头渐颓,正好掉在姚窈左肩，只有咚的一声闷响，不轻不重。
听到身后女孩的惊呼时，朴青野却觉得瞬间怒火中烧，双手攥紧了车把,恨不得立刻掉头撞飞扔瓶子的那个蠢货。
“姚窈？”她咬着牙低声问，“……疼不疼？”
“啊，没事，”后座上的女孩只是显得有些惊讶，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没什么感觉的，朴青野继续骑吧，不用担心我。”
朴青野不吭声了，两眼紧紧盯着面前居民楼间幽暗的夹道，那个脏兮兮的书包还挂在臂弯上晃荡。
下一秒，她猛地拐弯，在侧身的一瞬，把手里的书包劈头甩了过去。
书包大开着口子，正好扣在追得最近的一个男生头上，里面的东西哗啦洒出来，直接泼了他满身。回头扫了一眼踉踉跄跄停下脚步，扯着脸上黏着的几团湿垃圾的男生，朴青野忍不住在鼻子里闷笑了一声。
活该。
姚窈伏在她背上，此时也忍不住扭头看过去，小声嘀咕：“朴青野……”
“嗯？”
“我想起在学校第一次见到你，老师在办公室里说的话，”女孩用手攀住她的肩膀，食指在她肩上轻轻敲了两下，“我现在可算有点相信了。”
“相信什么？”意识到她在打趣，朴青野的语气也和缓下来，“相信我是个欺负同学的恶霸吗？”
“是呀，朴青野刚才的样子有点吓人，”姚窈瘪了瘪嘴，“幸好你欺负的不是我，不然我该多害怕啊……”
朴青野听她杞人忧天的想法听得哭笑不得，反抽出一只手来，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姚窈的手背：“好了，别胡思乱想，抓紧点。”
自行车灵活地滑移，穿过满地堆放的杂物，再度调转方向，倏地拐弯。
朴青野一边蹬车，一边用余光打量周围高低不齐的居民楼，找到了她印象中摆在墙上的一株仙人球盆栽。前几天她一直在注意周围的建筑布局，这会儿总算派上了用场。
她再度回过头，迅速瞥了一眼车后，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己和那群人的距离。尔后，猛踩了两下踏板，加快速度往前骑——
和秦洲约好的地点就在前面。
然而，就在朴青野加速的同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辆电瓶车，径直朝两人撞了过来。
哐当！
朴青野反应很快，拧了一下车把，自行车紧急避让，地面上滑过一溜吱吱咯咯的刹车声。但对方来得太突然，电瓶车车头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前轮，让自行车上的两个人失去了平衡。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朴青野喊了一嗓子：“小心！”
她的第一反应是去扶姚窈，但这家伙比她想象中的更机敏，在自行车倒向小巷边的矮墙前，就自己跳下了车后座。
“朴青野，我们快——”女孩伸出一只手，急急来拉她。话音未落，骑在车上的那个人爆了一句粗口，紧接着是整辆电瓶车訇然砸地的声响。
她们被人堵了。
面前的男生被泼了一脸墨水，身上污迹斑斑，赫然是和她阔别六年的对头，阎胜。横行霸道惯了的小混混恐怕真的被气的不轻，摔了电瓶车，也不管什么打不打女生的忌讳，直接飞起一脚向两个人踢来。朴青野拽着姚窈闪到一旁，他什么都没踹中，原地打了个趔趄。
阎胜看上去气急败坏，响亮地骂了一声：“臭婊·子！”
朴青野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姚窈被她握住的右手忽然动了一下。女孩纤细的五指捏紧了她的手掌，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恐惧沿着手指交叠的地方传来，像窜过血管的电流，刹那间把朴青野的心也吊了起来。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你贱不贱啊？！”男生瞪着一双眼睛，唾沫飞溅，矛头所指的却显然不是朴青野，“这就是你找的新靠山？好家伙，和男的处腻了是吧——”
……他在说什么？
难道，阎胜来找自己麻烦的原因，并不是气量小记仇记了六年……
朴青野记起秦洲对自己的讳莫如深，一时间思绪飞转，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过来，却又抓不住头绪。
身旁的姚窈被吓得脸色苍白，几乎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紧紧抓着她的手，连眼睛都不敢抬。朴青野警惕地护住姚窈往后退，女孩便一边摇摇晃晃被推着走，一边嚅嗫：“朴青野，我……”
“可以等会儿再解释，”朴青野死死盯着朝她们一步步走过来的阎胜，继续缓慢退却，“先等我把这个傻逼收拾了。”
凌乱的脚步声和喧哗的声音同时响起，身后追着的那群人眼看着就要赶到面前，把她们俩团团包围。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朴青野终于挪到了盆栽底下。
墙不高，她纵身一跳，手臂在墙沿用力一扫，一大盆仙人球连土带盆被掀翻，直接扣在了阎胜头上。
与此同时，兜里的手机嗡嗡振动起来。
阎胜被劈头砸中，猛地弯了腰，捂着脑袋张大嘴巴，一时半会儿竟没能叫出声。朴青野当机立断，一把将他搡开，拉着姚窈的手，一路往前方的小巷子里狂奔。
姚窈的手很轻也很软，掌心里全是汗水，潮湿又冰凉，黏乎乎地攥在手里，好像捧住了一条鱼。朴青野却只顾目视前方迈开步子奔跑，两个人紧握着的手臂绷得直直的，谁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越过狭窄的马路，越过目光诧异的行人，越过小巷路口的一排排垃圾桶和已经点亮的路灯——在前面，就在前面。
等待着一群破口大骂着紧追不舍的小混混的，会是已经被叫到场的老师和保安。
“你不是说过不动手吗，还这次要抓住时机以理服人，讲道理讲道理，我信你个鬼……”
朴青野一脸轻松地坐在路肩上听秦洲唠叨，把手抬起来，像没有痛觉神经，很用力地拿碘酒棉擦自己胳膊肘旁的伤，清理掉沾在伤口上的沙粒和灰尘。
刚才伸长手臂去扫盆栽的时候，不知道蹭在哪里，手肘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牵着姚窈的手奔跑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疼痛，等老师出面把找麻烦的那几个家伙逮住，朴青野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流着血。
这还是姚窈第一个发现的。
“朴青野！”她一眼望到短发女孩满胳膊的血，声音一下子颤了，抬起朴青野的手端详，比自己受了伤还小心翼翼，“你……你……你的手……”
朴青野看这家伙白着一张脸，像捧什么易碎物品一样捧着自己的胳膊，几乎快要哭出来，连忙抬起另一只手，随意拨弄了两下她的脑袋：“慌什么慌，皮外伤而已。”
姚窈这回不听她糊弄了，慌慌张张穿过半条街，到药店买了消毒的碘酒，又一路跑着送了回来。
处理这场斗殴事故拖了不少时间，虽然对方人多，但朴青野还击得狠，说起伤情，阎胜可比她严重得多。叫家长送诊所一套调解流程下来，这群不学无术的混混算是丢尽了脸，每个人头上顶着一个大过，临走的时候，投向朴青野的眼神一个比一个阴沉。
朴青野还冲他们挥了两下手，皮笑肉不笑。
事先约好的计划出了岔子，朴青野也扮不成完美受害者，最恼火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发小秦洲。男生从见面的一刻起就皱着眉，在朴青野旁边踱来踱去，又是在老师面前替她说话，又是把她从头到脚一通数落。
“答应好了不会出问题，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秦洲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啊……”
“我怎么啦？”朴青野低着头擦伤口，“就是一点小伤，甚至都不是阎胜打的，你真该看看他被仙人球砸脑袋的样子，是我赚了。”
她抬起头，笑嘻嘻地直视自己的发小，秦洲却有些心不在焉，快速用眼角扫了一下朴青野身边的姚窈。
他们俩聊了半天，女孩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挨着朴青野的肩膀坐在路肩上，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像一只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小动物。
察觉到秦洲望向姚窈时微妙的眼神，朴青野立即警惕起来，用手象征性地护了一下女孩的肩头，说：“看什么呢？”
秦洲不置可否地耸了一下肩膀，低头按手机，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刺：“我打辆车送你们回家吧，现在挺晚了，你伤成这样，也别载个人骑自行车了。”
姚窈家离得最近，三个人里面她最先下车。朴青野临别时还和人家招手，摇下车窗，冲外面大声喊：“没事的姚窈，明天见——”
女孩也轻轻地道别：“明天见。”
车开出去很远，姚窈还伫立在原地，能看见灰色的水泥居民楼下，她被路灯照得半明半暗的剪影。
窗玻璃缓缓升了上去，车内的气氛又变得沉闷起来。
朴青野把手搭在车窗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玻璃，过了半晌，才慢腾腾地问：“喂，秦洲，你对姚窈是不是意见挺大的，怎么一直对她没好脸色？”
秦洲双手都放在膝盖上，扭头望着窗外的夜景，过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
“其实，我一直有点怀疑……”
朴青野歪了一下脑袋。
“我本来不该多管你的事的，但是……”秦洲顿了顿，底气略显不足，“朴青野，我觉得你和姚窈的相处……我也听说了一点，她、她对待你的……”
男生磕磕绊绊结巴半天，总是说不到重点，大概连他自己也憋不下去了，伸手拨了拨头发，似乎下定了决心。
“朴青野，”秦洲用试探的语气问，“你不觉得姚窈她……有点把你当做男孩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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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喊了一嗓子：“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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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还冲他们挥了两下手，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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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好了不会出问题，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秦洲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啊……”
“我怎么啦？”朴青野低着头擦伤口，“就是一点小伤，甚至都不是阎胜打的，你真该看看他被仙人球砸脑袋的样子，是我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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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洲不置可否地耸了一下肩膀，低头按手机，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刺：“我打辆车送你们回家吧，现在挺晚了，你伤成这样，也别载个人骑自行车了。”
姚窈家离得最近，三个人里面她最先下车。朴青野临别时还和人家招手，摇下车窗，冲外面大声喊：“没事的姚窈，明天见——”
女孩也轻轻地道别：“明天见。”
车开出去很远，姚窈还伫立在原地，能看见灰色的水泥居民楼下，她被路灯照得半明半暗的剪影。
窗玻璃缓缓升了上去，车内的气氛又变得沉闷起来。
朴青野把手搭在车窗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玻璃，过了半晌，才慢腾腾地问：“喂，秦洲，你对姚窈是不是意见挺大的，怎么一直对她没好脸色？”
秦洲双手都放在膝盖上，扭头望着窗外的夜景，过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
“其实，我一直有点怀疑……”
朴青野歪了一下脑袋。
“我本来不该多管你的事的，但是……”秦洲顿了顿，底气略显不足，“朴青野，我觉得你和姚窈的相处……我也听说了一点，她、她对待你的……”
男生磕磕绊绊结巴半天，总是说不到重点，大概连他自己也憋不下去了，伸手拨了拨头发，似乎下定了决心。
“朴青野，”秦洲用试探的语气问，“你不觉得姚窈她……有点把你当做男孩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420:30:14~2021-09-0523:5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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